nbsp; 她觉得他根本分不清女子外裙和衬裙的区别。她露出的膝绔丑不丑,也不是他会留意的事情。而且这些马一看就知道是杨召他们的。他们故意将马系在乐班女子用外裙搭出的行障附近,估计也是戏弄他的意思。
而翟容显然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就不明白。秦嫣觉得他在这种事情上,与大多数唐国男子相比,单纯得有点可笑。
翟容虽然的确分不清女子衣饰的种种细节,但也没单纯到可笑的地步。
他没打算在敦煌待几天,不想惹什么露水姻缘。今日盛情难却来了此处,若站在别处,热情的娘子们都会过来跟他说话。他冷眼看了一下,索性站到了乐班、教坊女子们的行障边。因里面的娘子们是最抢手的,早早就被恩客们约走了。而那些良家女子自重身份,不会靠近这种五彩外裙搭作的行障边。反而比较清净些。
此刻见到秦嫣在这里,也很是高兴:“小娘子也来过节?”他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直接差使道:“你帮我给这马去喂个水。”
“嗯。”秦嫣摸着那马,她本来就喜欢这马,将马匹的缰绳从桃树枝干上放下来,就往河边走。
这湖边有些沼泽地,脚踩上去会陷进去半寸许,秦嫣没料到这片淤泥,只能提着裙子慢慢走近水边。
翟容另外牵了一匹马,跟着她走近水边。他是牛皮长靴子,自然是不怕淤泥的,走得呼呼有风。
马低下头开始喝水。翟容左手扶着马匹的背,右边隔着两匹马,站着秦嫣,两人一起看着对面湖岸上的花云柳雾。对面也是无数行障,有远远年轻男女的说笑声,有人吹起了羌笛,隔着水声传来,尤其清越可人。
此时对岸有十几对年轻男女开始手拉手踏歌。他们唱的是秦嫣最熟悉的《绿枝绕》。“河畔草离离,庭院杏花湿,青衫谁家俏郎君,白马引辔来……”
翟容道:“这曲子唱的人也太多了。”
秦嫣说:“大泽边她们就唱这个歌,大约河西诸城到处都在唱这首歌呢。”
翟容说:“今日唱着还挺应景。”
秦嫣点了点头,看到翟容穿了一身青色襕衫,手中扶着那白马身上的金泥木鞍:“……是挺应景。”
翟容也在低头看她。
昨日回府之后,他就召了翟云来说婚事。翟云是翟羽的手下,虽然当时没说啥,过后翟羽捎话给翟容,让他少管这事。翟容那脾气一上来,当面去问了翟云。翟云是翟家主的人,受的是翟羽的恩典,自己又是有武艺有本事的人,对他自然不会唯唯诺诺。翟容便知道了,翟云的意思是看不上秦嫣,嫌姑娘长得不起眼,又是贱籍。
翟容很生气,哪里不起眼了?他记得分明长得很好看啊!
如今,他十分认真地看着秦嫣的长相。她又涂了粉,化了妆容。被西北风沙侵蚀得暗晦的面色,重新白嫩了起来。眉目细腻柔糯,颇有些人面桃花的味道,怎么看都挺美。配翟云绰绰有余了!
这种长相,再加之在大泽边为了跟踪赫利老贼,他曾经亲耳听过她如何从生疏到流畅地弹出《归海波》。他知道,她在乐器上也天分极高。翟容决定,要以他们翟家在河西的势力,好好提供机会给她,让她成为一名河西知名的大乐师。哼,那个翟云敢对自己看上的人爱理不理,他就有本事让他以后高攀不起!
此时,杨召因踏到湖中,不慎将粉靴打湿,过来找马背上驮囊内的干布擦脚。
杨召在桃树下找到自己的坐骑,拿了布擦着脚。抬头看到桃花掩映下,翟容青衣白马立在湖边,旁边站着一个粉衫的小姑娘。
杨召好奇,过来看看是个什么小姑娘站在他身边。套起靴子走过来,杨召手搭上翟容的肩膀:“宜郎,你怎么……”
翟容回头见是自家表哥,恐他又是一堆荤话出来,将手中的马缰绳往他手上一丢:“你栓马去。”拉着秦嫣的手,便往桃花林里钻了进去。
可是,如今他们被震惊得外焦里嫩,连借机挖苦的能耐都没了。先忙着确认一下,有没有认错人。
翟容面不改色地站起来,动作洒然地拂去身上的灰土:“大太阳底下,你们瞎逛什么?”
“呃……”四人继续沉浸在震惊中。
半晌,确定没认错人的崔瑾之开口了:“头儿,你中邪了吗?”
聂司河和杨召互相递个眼色:肯定是中邪了。平日谁弹他一个灰粒都会发飙的活恶鬼,此刻被个小姑娘揍得蹲在地上。
翟容见杨召发怔,犹自捏着秦嫣胳膊,走过去道:“手,松开。”杨召连忙哆嗦着一松手,翟容对秦嫣道:“走罢。”他一手从地上拾起那腌菜罐子,一手拉着秦嫣扬长而去。
“啊?!”崔瑾之看他走远了,方跳起来怒骂道,“如此重色轻友。”
看到翟容走了,杨召甩着被那瘦丫头“玷污”的手:“问题是,那死丫头有色吗?胸大腰细哥我也就忍了,这么个坑货!”
聂司河也严肃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得跟羽大哥去说说,他家二郎被那小东西拐了。”
崔澜生有点世家子弟悠游的风度,双手负在身后。
杨召说:“上回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要住在官驿,直接住到敦煌来。好好带着我家表弟玩。你们看看,好端端一个武痴,弄成了花痴,还痴的是一朵狗尾巴花。”
崔瑾之道:“我宁愿宜郎是个武痴……”
其余三人齐齐朝他一看,目光里恶狠狠写着:你确定?!练归海一涛的时候,难道你不是挨揍最多的?
崔瑾之想起翟容踢在自己屁股上的沉重,打个哆嗦:“还是花痴吧?”
其余三人再度齐齐朝他撇一眼:你确定?!!
崔瑾之一拍脑门:“你们谁去把小纪换回来?赶快收了那个妖孽!”小纪是翟容的同门师弟,他在,翟容会比较好说话一些。
三人再度定定地看着他:回长安去复命,入大理寺跟那些迂腐刻板的老头打各种交道,接受各种繁冗盘问,你确定你愿意跟小纪换差?!!!
崔瑾之对这群又懒又狠又自私的难兄难弟无可奈何,转移话题:“召哥,你说带我们云水一品居,这就去吧?”
杨召道:“午后才开业呢,如今只能市场上逛逛。”转念一想,对三人道,“你我出远门,钱也不是很多,我如今有了一个混钱花的妙主意。”
杨召微笑,他知道敦煌城谁最有钱,而且也愿意给他们掏吃花酒的费用。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翟容这个模样,怎么也得给这孩子开导开导。他将三个人招过来,低声了几句。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荡笑起来。
杨召说:“此事我盘算好几天了,羽大哥一定会慷慨解囊的。”
聂司河脸长得十分正经,说话的腔调也是很正气,但是一想到可以去敦煌最好的妓寮逛一逛,忍不住也笑眯眯了。他知道杨召是个思虑不周全,管不住嘴的,搞不好翟羽会反感。正色道:“召弟,我和你一起去。”拍拍他的肩头:“到时候你少开口,由我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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