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嫣挣扎不脱,抱着个琵琶,被他强行带着向台下行礼,不肯回答他的问题。翟容轻笑:“明日我去蔡玉班找你,不许溜走!”轶儿依然鹦鹉学舌,对着秦嫣奶声道:“不许溜走!”翟容被他逗乐了,亲了轶儿小脑袋一下,道:“小叔真喜欢你!”轶儿看着小叔,笑道:“喜欢……”
秦嫣避开去看轶儿无邪的笑容。她特别讨厌与这种小孩接触。
翟容抱稳轶儿,拽着秦嫣换个方向,重新又向着台下行了个礼。
台下的翟羽盯着秦嫣的脸,无论翟容如何挟制她,她始终板着一张小脸,无喜亦无怒。
看着如此一张神情略有特异的面容,翟羽心中似有什么微微一撞,身边的热闹喜庆顿时都与他无关了:“摩尼奴,血修罗……面僵直……”
他长久地看着那个女孩子。抿一抿双唇,思忖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长长食指在檀木胡椅扶手上轻轻击了两击,朝成叔招一下手指。那灰发健仆便脚步轻捷地走到他身边,翟羽低声吩咐了几句。
见成叔走向“蔡玉班”所在之处,翟家主便风度儒雅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众人的嘈杂就开始慢慢退潮了。
翟家主袍袖一展,众人立时静音。翟家主说午后已至,相邀各位上寺外车马,去翟府上饮宴。贵亲、族众们站起离席,由奴子们趋步上前,带路引着他们去各自的车驾、马匹处。女子们也戴起幂篱,或坐车,或骑马往翟府而去。
敦煌属边城,商旅众多,各国胡杂,宵禁制度、里坊制度尤为严谨。他们一般都在晌午饮宴,至天微黑回各自府邸。若是族亲好友,则往往留宿府中,彻夜饮酒,醉卧客房。
翟家主安排完客人,徐徐走到戏台下,来见一见这个“面僵直”的无名少女。
秦嫣迫不及待地挣脱出翟容的铁钳之爪,看到翟家主来到戏台下,抱着琵琶打算行礼。
翟容将侄儿放在地上,轶儿叫着“阿父”,迈动胖腿走到翟羽身边。翟羽便将他抱起来,看来轶儿平日甚受其父宠爱,熟练地环住父亲的脖子,软嫩的脸蛋便贴在了翟家主的胸前。
秦嫣望着翟羽。
此时,这个男人没了方才审视众人、调控全场的威严,看着自己稚儿微笑的面容令她产生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秦嫣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翟家主的模样。
翟家主抚拍了轶儿一会儿,问了他几句台上跳舞感觉如何?轶儿絮絮跟父亲说了几句。翟羽便将轶儿交给随跟上来的乳娘。微微仰头,目光注视着台上手持琵琶的秦嫣。秦嫣觉得他对她有话要说,便走过去,低低曲起膝盖,恭敬行礼。
“花蕊娘子,”翟羽对着秦嫣,道,“翟某,可否相请姑娘入府三日,为我演奏?”
他此言一出,连正要从舞台上跃下平地的翟容也颇感讶然,停下脚步扫视自己的兄长。
秦嫣心中紧缩,翟容本说明日来找她,已经令她头痛难言。若是留下来,还不是任翟容鱼肉了?况且,丝蕊坠楼之事还不分明,她还想跟着回去问问,究竟是如何出了什么事情?
翟容负手立到秦嫣身边,秦嫣胆怯地看一眼他的身影。她只得认命,向翟家主再度施礼:“谢过翟家主盛情相邀,奴婢从命。请容奴婢跟班主说下。”
翟羽转身,带着一群人去自己的马匹、车驾处。
成叔领着一名仆妇出来,跟秦嫣介绍,这是管十一娘,让她带着秦嫣去坐马车。其他婢妇、奴子们都是要步行回府的。她是客人,家主特意关照让她随车入府,再让管十一娘带她洗沐吃些点心,安排好她的住宿,让她休息一下。
翟容心满意足。
这只大狐狸知道,绒兔儿今晚被自家大哥捉到笼子里了。他可以挑个闲空的时候慢慢撩拨、细细拷问。明明颇有些身手,大泽边竟然敢瞒骗于他,这样的丫头实在要拽出她的底细来,查剥个通透!
他整一下衣袍,跳下舞台步履悠闲地扬长而去。
第十五章
秦嫣跟着管娘子走出屋子,管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了几句,她还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人偷窥。心中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管娘子问了她起居入睡各方面的一些问题,她都回答很好,谢谢照应。
管娘子说去给她送早饭来。秦嫣又一次谢了她,这才自己回屋子。
过了一会儿,管娘子就送来饭了,是一些粥浆和点心,婆罗门轻高面是加了甘蔗糖的,又松软又好吃。糯米蒸到透明,做出来的枣子馅水晶糕,她都挺满意。她不知道,被杨召吞墨的是蟹肉做的“金银夹花平截”;新嫩的蛙腿肉做的“雪婴儿”,糖蜜酥酪压入雕花模子的“玉露团”……
管娘子出去以后自然跟杨召窃窃私语过了,秦嫣饭菜的档次瞬间就掉码儿。
横竖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傻乎乎还是吃得很开心。
待管娘子送掉饭菜,走到杨召身边之时,杨召挽着管十一娘的肩头:“来来来,管娘子,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那花蕊娘子真是用不得么?”管娘子道,“横竖二郎主多纳几个妾室,总有一个能用的。”
“唉,管娘子,你不懂得男人的心思。”杨召一脸苦大仇深,担忧道:“这第一个女子基本决定了男子对女人的口味。比如我吧,”他带着管十一娘坐到一个紫藤花架下面,“我当初第一个女子是长安平康坊的宋灵灵。”
“送灵?好生难听的名字。”
杨召示意管娘子莫要打断:“丰胸细腰,那叫一个漂亮,所以我看女人的品味一向不俗。比如你管十一娘子,年轻时候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才跟你特别说得上话。”
管娘子被他说到了心坎里:“那是,当时我虽然是个做粗活的婢侍,老家主手下好几个护卫都争着要我。可惜我跟的那个死鬼,年轻时候真是又俏皮又得趣,就是……寿短些……唉,命苦啊……”她竟哭了起来。
杨召拍拍她道:“表弟第一个若跟了这个柴火棍,你说会怎么着?”
“从此就只晓得喜欢个柴火棍?!”管娘子也忧心忡忡,手指在空中用力一划。
杨召说:“无妨,我来设法给他扭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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