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权微还在认真地听,到了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忍不住打断道:“你这是在往哪儿导?”
杨桢一脸坦荡:“菜场啊。”
权微本来是打算送他回去,但他既然还要回菜场,那就更省事了。杨桢的shǒu jī一直在提示前方500米有限速拍照什么的,权微觉得有点吵,就说:“导航关了吧,我知道怎么走了。”
继续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前方警笛呼啸,两人堵在路段里,开着窗,听见旁边的车主议论什么肇事逃逸,他们随着车流经过事故地点时,受伤人员已经被转移走了,就剩下zhuī wěi的两辆车还留在原地,一辆是小型大货,还有一辆是驾校的教练车。
不管是鸡蛋碰石头还是石头碰鸡蛋,破的都会是鸡蛋,教练车严重变形,车门上血迹斑斑,曾经坐在里面的人这一刻不知道是死是活。
杨桢第一次亲眼目睹车祸现场,惊得脸色发白,半天都没有回过魂。他一直觉得这里的车速有如神助,快捷便利有无限的好处,这一刻直面惨状,才悲天悯人地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畏惧来。
中原车马缓慢,但不至于将人重伤至此,这里的车迅如雷电,所以掠命夺魂也在一瞬,易得者亦易失,杨桢恍惚地想道,是这个道理吗?
权微却已经习惯了,他每天开车出门,有时一周能碰见好几起车祸,每年保险公司、新闻媒体报道的车祸数据都吓死人,可有陋习的人从没少过。
权微特别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所以他看见现在的杨桢,才会觉得这人以前也不该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
他准备超车的时候,才从后视镜里看见杨桢的脸色不对,权微瞥了他一眼,未雨绸缪地问道:“你想吐吗?”
杨桢目光里的焦距这才凝起来:“不想。”
权微见他反应这么大,又不觉得他胆子很小,就以为是以前有过车祸的阴影,反正杨桢都失忆了,权微也懒得过问,就一路将车开回了菜场。
杨桢下车关了车门,道完谢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被权微递了个牛皮纸信封。
杨桢疑惑不解地去看权微:“这是什么?”
权微用手晃了晃,示意他赶紧接:“你救那个罗女士的老公的心意。”
杨桢蓦然觉出眼熟了,想起那大哥那天来送锦旗,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你们”,那大哥已经来给他送过心意了,那么这一封应该是送给权微的,因为权微也参与了救人。
他不是很能理解权微此举的用意,杨桢没接,目光清明地说:“这是他给你的心意。”
权微见他不接,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他老婆又不是我救的,他要给我什么心意?”
权微直接救的人是他,杨桢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拿:“你受不起就还给他,给我干什么?”
权微被他挡来挡去,感觉自己像是跟他在闹着玩一样,真是,谁跟他闹了?他不耐烦起来,将信封当贴纸一样往杨桢身上一贴,然后松了手:“他说给恩人的,不给你给谁?”
他一松手信封就往下掉,杨桢下意识捞在了手里,罗女士的丈夫是事出有因,可权微这种理由就说不通了。
杨桢哭笑不得地将脸凑在车窗上说:“我的份儿已经收了,你这个我不要,没有这种道理。你不拿走,我也有的是时间给你爸妈,你说你爸一看我见义勇为还不求回报,会不会被我的高风亮节倾倒,要跟我当忘年交?”
权微被他唬了一下,想想觉得可能性太大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喜欢钱,当然他自己除外,他只喜欢自己赚的钱,权微新鲜地笑着说:“给钱还不要,为什么?”
杨桢将手伸进来,把信封稳当地放在了副驾席上,理所当然地说:“觉得不该要,就不能要。”
权微眼神一动,登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石头人,认定的死理比法律还铁条,他撇了撇嘴,乐呵了一下摸出了shǒu jī,说:“随你吧,来,加我个微信,镇纸的字儿要是被我刻毁了,可能还得要你帮我写几个。”
这个容易,杨桢立刻调出二维码给他扫了扫,弹出的新联系人叫小黄他爸,头像是一只将头伸进饮料杯里的尖叫鸡。
黄锦本来就在好友之列,因此权微算是杨桢自己的第一个好友,他郑重地在备注里写上了权微的名字。
备注完回来一看,小黄他爸给他发了条消息,杨桢点开一看,发现是个红包,写着“稿费”两个字。
稿费在中原叫做润笔,杨桢百度了一下才明白权微这是在为他的字付钱,他不知道现在还有卖字的,觉得只是举手之劳,就给权微发文字,说不用了。
权微这时根本没看微信,他看见了孙少宁之前发来的消息,正窝在车里闭目眼神。
大坑:[小微,有个事你知道一下,大维前两天跟我说,他在白云区出外勤的时候,看到梁丕军那个垃圾了,你万一碰到了,不要太惊讶。]
梁丕军是个职业催债人,道上的人叫他凉皮或者皮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