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修竹轻轻摇摆,掩映着花丛中的一条细石小径。
小径尽头通往一座垂花石门,王茂漪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阵,见院内无人,便飞快地提起衣摆沿着石径一路小跑,直奔进一座飞檐翘角的典雅绣楼内。
绣楼上一名清秀少女正焦急地转着圈子,待看到了王茂漪才长出了一口气,口气不乏埋怨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急死我了!”王茂漪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知画,我娘发现了?”“没有,不过夫人就快来了。”松了口气的王茂漪嗔怪道:“那你慌什么,吓死我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衣衫凌乱,周身还带着几处污迹的王茂漪,丫鬟知画好奇问道。
“没什么,摔了一跤。”王茂漪启齿轻笑,转身跑到一扇黑漆花鸟屏风后,宽衣解带。“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小姐,要是老爷夫人发现你彻夜不归,还不活活打死我。”知画噘嘴抱怨。
“这不是没发现么,再说有我在,爹和娘会把你怎么样。”半截藕臂伸出,男子青衫搭在了屏风上。
“你?”知画赌气地一皱鼻子“到时候怕你自身难保!”螓首探出屏风,如瀑般的青丝披散在薄如蝉翼的粉色小衣上,王茂漪笑靥如花“那更好,咱们姐妹就一同受罚,有难同当。”
“小姐别闹了。”知画哭丧着脸“老爷正为三公子的事情窝火,亲随王定已被打丢了半条命,要是再知道你在那烟花之地彻夜不归,那火气还不得大得把房子给烧啦”
“噗嗤”一声娇笑,王茂漪转出屏风,一个俊俏的青衫公子已变身为一袭白裙的殊色佳人。“爹也是乱发脾气,自来风月场中不乏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大可谱就一出千古佳话,他偏偏要说什么有辱门楣,真个小题大做!”
“我的姑奶奶,你这全是歪理呀,出入勾栏行院饮酒作乐的还能有什么好品行?”“李白斗酒诗百篇,没了这些红颜作伴,唐诗宋词至少要少一半,你知道么?”王茂漪在丫鬟俏鼻上重重一点。
捂着发酸的鼻子,知画不忿道:“那你昨儿疯了一宿,长了多少才学?”“你把眼睛闭上,我告诉你。”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王茂漪促狭一笑。太想知道答案的知画依言闭上了双目,随即便觉嘴上猛然被两片柔软覆上。
知画惊睁双目,小姐的鲜艳红唇近在眼前,吓得她手捂酥胸,连退数步直跌坐在一把梨花圈椅上,脸红气喘道:“小姐,我心好乱”王茂漪尖尖的下巴得意一扬“就知道你心也会乱。”
知画脸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惊惧“小姐,你打死我也不会再让你出去了,瞧瞧你都学成什么样啦!”王茂漪俏脸一板“闭嘴,再多话就”“漪儿,你起了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从楼下响起。
两女同时大惊失色,知画朱唇翕动,虽未出声,王茂漪已能明了那是“夫人来了”四个字。王茂漪依样画葫芦的空声张合了几下小嘴,心有灵犀的知画立即闪入屏风后开始收拾,王家小姐则飞快地扑到轩窗下琴案前铺裙安坐。楼梯声响,一名体态丰腴,姿容明艳的美妇进了绣阁,王茂漪扭身抿唇浅笑“娘,您早。”
“唷,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没有睡懒觉。”妇人纨扇掩唇,眉眼间笑意难掩。“娘,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吗!”王茂漪起身,抱住妇人胳膊摇荡撒娇“人家昨夜忙了一夜女红,还没来得及合眼呢。”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妇人也故作惊讶,摇着纨扇笑道:“是嘛,那还不把绣作拿出来,让为娘我开开眼。”
“这个”王茂漪犯起了难。“怎么,没有?还是见不得人?”妇人眼中嘲弄之色愈来越浓。“夫人,这就是小姐昨儿一晚上绣的。”丫鬟知画捧了一块绣绷呈递了过来,不忘向着王茂漪挑了挑秀眉。“嗯,不错,针脚严密,绣工精致。”妇人连连点头“真是长进了不少。”
二女听着夸赞,眉花眼笑地互递着眼神,突然王茂漪神色一紧,顺着她的眼光,知画瞧见屏风下掉落的一块男子方巾。知画尽量不动声色地移了过去,就在快要触到时,妇人声音突然转冷“长进到主仆二人敢合伙骗我!”
“女儿不敢!”“婢子不敢!”两女吓得匆忙跪地,王茂漪暗暗叫苦,莫不是被母亲发现了昨夜行藏。知画更是攸关生死,冷汗淋漓。
“这绣工会是你绣得出来的?肯定是知画那丫头的手艺,哼,成天舞文弄墨,女红一点长进没有,将来上哪里寻婆家!”亲娘诶,你可吓死我了,王茂漪心口咚咚乱跳,起身陪笑道:“嫁不出去更好,女儿陪您一辈子。”
“竟说疯话,闺女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妇人数落了一句,带着几分爱怜嘱咐道:“这些日子规矩些,你爹爹气不顺,别触了霉头。”“有大哥和二哥在前面顶着。爹有气也发作不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