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一会儿,船渐渐放慢了速度,过了两刻钟,便在一处小镇边上停了下来。
春瑛知道这是要补给食水了,撑起窗子瞧了瞧外头,见外面人多,却也不过是寻常村镇的光景——她这一路上已经见过好几个了——便提不起兴致去逛,只把窗子关了,坐回床上,继续发呆。
噔噔噔,脚步声急急传来,有人一把拉开了舱门,却是荷嫂,两只手都堆满了东西,兴冲冲地进来道:“春姐儿,外头好热闹,听说今日这里的寺庙要举行佛像开光大典,因此有庙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春姐儿要不要上岸去逛逛?”
春瑛笑了笑:“你去玩吧,我今天没什么精神。”京城的庙会她也参加过几回,比这里的庙会自然热闹得多,她倒不是太感兴趣。瞄了荷嫂手里的东西一眼,她又笑了:“怎的买了这么多东西?”
荷嫂有些不好意思:“瞧我,眼皮子浅,真真没见识,只看着东西有趣,便忍不住买了些。不过是些风车、糖人、荷包还有竹根做的小玩意儿罢了,不值什么。只是这里的人不实诚,一见我们是外地来的,便把价开高了几倍,打量着我是不知行情的,哼,我才不跟他们客气!这里原本也值几百文呢,我愣是只花五十文钱便拿下来了!”
前日靠岸时,春瑛曾给了她一百文钱做零花,却没想到她还是个砍价好手,当即便笑道:“那真了不起,早知道你有这样的好口才,在家时就让你去采买了。”
荷嫂低头笑了笑,把东西都放在桌上:“春姐儿来瞧瞧,可有喜欢的?”春瑛摇头:“我已经有了,你拿去玩吧,也可以送些给其他人。”
她指的其他人,是指同船的慧君小姐的陪嫁婢仆们。虽然六房家业不旺,但因为慧君小姐要嫁的是杭州市舶司的官员,而且婆家又是苏州一带的世家望族,侯府与东府都送了不少人和东西过来。如今陪嫁的仆从,除了她本人从小使唤的一个丫头,还有侯府老太太送的一个小丫头和一房家人,以及东府送的一房家人。不过这些都是两府的家生子,荷嫂一听便有点不自在:“我……我又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一见她们的气派,便连说话……都不会了……”
春瑛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咱们家只是小门小户,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讲究礼仪,况且差不多的礼数我都教给你了。当着小姐的面,讲究些也就罢了,跟其他人结交,还是放松些好,用不着束手束脚的。”都一样是为人奴仆,谁又比谁高贵些?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虽然都是寻常东西,可长年在府里当差的人,有几回能出门看见这些?多半会觉得新鲜。你只管拿去送人,放开了胆子跟她们说笑,就象在咱们家里一样就行。这一路南下,都是走水路,大家在船上怪闷的,几个人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也好打发时间不是?”
荷嫂这才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附近舱房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春瑛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认为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来了,便起身往外走。
这船原是两层的舱房,六房的慧君小姐住在上面那层,又是个斯文性子,这个时候只怕还在自己房里发呆呢。春瑛便去找她说话。
老实说,她自打一听说是六房的小姐,心里便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三少爷有心结交胡飞时,就是打算把这位小姐许配给他的。如果不是胡飞立场坚定,事情也许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此春瑛一想起这位小姐,便满心不自在,只是面上还维持着礼数,脸上带笑,实际上心里早就开始打鼓,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跟胡飞的关系。
陪嫁的人里,有一房家人是东府的家生子,春瑛虽然不熟悉,却也见过几回。那两口子知道春瑛是老太太跟前出来的,都十分恭敬。春瑛有时会请他们帮着做点小事,如今心里存了疑问,便索性让那媳妇子去找慧君的贴身丫头打探,探回来的消息让她松了口气。
六房的人当年只知道侯爷派人来问小姐的年岁,就是要安排亲事的意思,但小姐不放心弱弟,便回绝了,说要等弟弟年纪大些再说。本来还担心侯府会生气,但侯府从此便没了下文,直到今年春天,侯爷才将这桩亲事告诉了夫人,六房的人也是这时才知道,侯爷居然为了他们小姐,仔细留意了两年,才选择了如今这位姑爷,真真是用心良苦!
春瑛一边听,一边在心中冷笑,心里对慧君的感觉倒是好了几分。对方毕竟要嫁人了,没必要再计较。更何况,她的夫家是苏州的望族,丈夫更是在杭州市舶司任职,为了胡飞今后着想,结识一些人脉还是十分必要的。远的不说,她这回去保护胡飞的家产,若是在当地没有靠山,就会麻烦很多。
因此春瑛一直带着两分殷勤、一分客气外加七分的心思,每日都来陪慧君小姐说话,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减轻她辞亲离家的悲伤,两人便渐渐熟络起来。春瑛见这位小姐是寡母带大的,平日跟外人也没什么来往,对于大宅门里头的弯弯绕绕,一概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就编了些常见的案例小故事,当作趣闻一般,告诉了慧君。后者虽然心思简单,却也还算机灵,听了几回,便上了心,知道这是春瑛在教导自己,心里存了十二分的感激。
她倒没觉得春瑛拿大,毕竟春瑛曾经是她叔祖母的丫头,算来连自个儿的母亲都要客客气气地跟春瑛说话,对方会这样指点自己,是因为叔祖母的嘱咐吧?连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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