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咱们心里有数,有我老江在,请他放心。”说完,毫不变扭的将布袋往怀中一揣,拱了拱手,转身一摇三摆的离开了,看着江管事带着几分嚣张的背影,刘润普不由得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瘟神给打发了。
回过头来再说曾山,当屋中没有人的时候,曾山才放下了满脸的笑容,皱起眉来思索了片刻,眼下这事情是暂时遮掩过去了,反正将矛盾先推出去也不是自己优先的,这事情当初首当其中找的就是巡抚,接着布政使,接着才到了自己这里,他们那些上官滑不留手,自己哪里不会推脱,自然也是往下级身上一推,至于之后的事情么,我管你鲁王府和张鲸打出狗脑子来,自然有人背黑锅,至于其他的么,也只好见步行步。
这边刚刚放松心思,另外一头曾山就浮想起刚才刘润普所说自己的夫人来过两趟了,在他的心里面自己哪儿子能有什么大事情,恐怕也就是自己的夫人心疼儿子远道回来,想要为之求情罢了。欲待不见,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夫人可不是平常女子,要是闹到后面太僵了不好,于是朝外喊了句:“来人啊,去后面,”刚说了一半想叫下人将自己的夫人请来,但突然觉得不对,还是自己回去一趟吧,毕竟女人家家的来前堂处理政事的地方多有不便,于是停住了话语,改成另外的意思同招呼进来的书吏言道:“我现在有事回去一趟,有什么事情直接到家里面找我,知道了么。”书吏连连应声,躬身施礼恭送曾山。
迈着官步,拉着架势,曾山一摇三摆的往家中走去,知府后院其实就在知府衙门的后边,不过几个门廊的距离,他刚晃过一个门廊的拐角,就看到自己的夫人站在哪里来回走动,似乎一副急不可耐的摸样,曾山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夫人,用不紧不慢的话说到:“夫人,你怎么两次三番的到前衙找我,我还不知道你么,就知道疼儿子,深怕我罚了他,唉,真是慈母多败儿,我看,亮儿有今天的任性,多半是过于娇宠的缘故。”
曾周氏本来心里面本来就焦急,再被这曾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这么一说,立刻将平日里的贤良淑德抛于脑后,跳了起来,将手中的装着东厂腰牌的袋子往曾山身上一丢,生气的说道:“老头子,你就知道一个劲的数落,当初成婚的时候怎么哄的我怎么就不说了,现在到来怪我骄纵,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你自己好好看看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被曾周氏这么一闹,曾山有些晕乎了,要知道平日里夫人可是好脾性,今天怎么了,怎么如此敏感,自己也没说什么啊,看了看后边离得远远的丫鬟们偷偷的笑容,他好不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知道夫人现在在气头之上,是不好和她多说什么的,眼下只有忍字当头。他借着弯腰捡掉落地上那个小袋子的功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边打开布袋一边同自己的夫人说道:“唉,瞧你这样子,我也没说什么么,知道这些年你打理,咦~!”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手中的东厂腰牌,脸色一变,此刻他倒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带过来,曾山将这件事情想岔了,他因为这个要腰牌是东厂的人为了张鲸家中哪几块地而做出的威胁之事,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是真的腰牌,于是他疾声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怎么得来的?”
曾周氏其实也是知道的不多,于是将自己的曾二爷如何狼狈到连马都下不了就同亮儿一起赶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慌乱,带着哭腔说道:“这个腰牌就是亮儿给我的,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说将这个东西给老爷你看,你肯定会很快回来的,老爷你说亮儿不会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你可要拿个主意,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可是不能出什么事情。”
曾山此时心里面也是烦乱的紧,但是他毕竟是宦海的老手,与女人不同,分得清楚主次利害关系,他喝了句:“好了,别在这里扯了,咱们快快回去问清楚事情的根由,也好拿个主意,天大的事情有我呢,这个天他不下来。”此时曾山私下断定这恐怕就是东厂的手段,在利用自己的儿子威胁自己,要不然自己的族弟怎么会和那个小子一起如此急急忙忙的赶回来。随即他心里面哼了一声,你东厂又如何,大明的天下又不是你东厂的天下,要是东厂你非要逼虎跳墙,那么咱们就见个分晓,让你们也知道知道我们这些文臣的力量。
当然事情没有到最后那一步,刚才也不过是曾山在心中的意yin罢了,他是知道的,在当前这个年代东厂意味着什么,于是他一改平日里的官步摸样,手提官袍小步快走,直接就往客厅奔去,刚一上大厅,就看到自己的族弟同自己的儿子正在据案大嚼,吃的是满嘴流油不亦乐乎,看到此情此景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但是对自己的儿子,同样对自己的族弟也有看法,亮儿年轻不懂事,你这个走南闯北之人难道还不懂事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腰牌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么,他阴沉的脸站在厅门口注视着两人,暴怒的指着两个人大声说道:“你们二人可是好大的胆子,泼天的祸事就要降临了,还有心情吃吃喝喝的,还不快说,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谁给你的。”
曾亮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父亲来了,他一贯在父亲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没了胆气,立刻缩头缩脑的躲在曾河的后面不敢出声。曾河看着自己的大哥来了,也停了吃喝站起来先是见了礼,然后将身边的下人全部清退之后,朝着曾山说道:“大哥,你稍安勿躁,先请上座,这件事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容我细细说来。”
曾山一想确实如此,不管这个腰牌的来历如何,发火生气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影响自己的思绪,他静了静心,在大堂正中坐下,看着自己的二弟发现他站的歪歪斜斜的,知道自己的弟弟也是焦急所致,转头痛曾亮说道:“你个混帐子,还不快扶你二叔一边坐下,看看你二叔为你的事情操劳至此,你不惭愧么~!”
听到曾山如此说话,曾亮怎么能服气,只是服气不服气,他都要表现出一副恭顺的摸样,在自己的父亲这里很多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倒是边上的曾河笑着同曾山说道:“大哥,你这倒是错怪亮儿了,我看这次他不但没错反而有功,要不是这次他上京有了这份机缘,恐怕咱们的祸事就要来了。”接着他就用鼓励的神色看着曾亮,示意他说出来过程来,毕竟这件事情是曾亮经手的,他最清楚其中的底细。
耐着性子听完曾河的话语,曾山心里面已经清楚了,看来刚才自己想错了,并不是张鲸家人争夺田地的事情,而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事,但此时他的心里面,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所谓太后家人来这里办事失踪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的,怎么失踪,为什么失踪他都明明白白,可就算是明明白白他也束手无措。当初李家的家奴来到府中,他就是称病不出面接待的官员之一,因为清河哪个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问题,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谁要是捅了这个马蜂窝是要出大乱子的,其中涉及的问题可是复杂的不得了。
说太后家人失踪的事情,就不能不提一提,明朝的民间秘密宗教。民间秘密宗教的基本群众是农民、手工业者、矿工、水手、城市贫民等下层社会的劳动群众。他们受尽封建统治阶级残酷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迫切要求改变眼前的悲惨境遇。然而,他们看不到出路。于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就去祈求神灵的庇佑,依附于超人的权威,用精神的解脱,补偿现实的苦难。人间的悲愤和希望,采取了超人间的宗教幻想形式。这时,宗教的感情和心理,掩盖了人间的纷争和苦痛。但是每当天下大乱,天灾**相继而来的时候,社会下层的劳动群众陷入了求为奴隶而不可得的境地,他们成群成批地加入秘密宗教的行列中。吸引他们行动的,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求生。这时,人们的纷争和苦痛,反过来掩盖了宗教的感情和心理,宗教的信仰和术语,转而成为人们破坏旧世界求得生存的护身符。比如有的教派之中用以下的法术来吸引教徒:“其术,能使人目见金山、银山、面山、米山、油泉、酒井。谓有皈依之者,终身不贫。”可以从这一法术分析出,其中不正是展示了一群群在死亡线上挣扎而希求温饱的饥民吗?
那么前面介绍完了民间秘密宗教,自然我们就要说说清河为什么让大明王朝的官员们棘手了。控制清河地区的教派被称作罗教。它出现于明正德年间,嘉靖、万历时迅速发展。创教人罗清,又作罗静、罗怀等。英宗七年生于山东莱州即墨,十四岁投军,隶北京密云卫古北口军籍。退伍后曾拜临济宗宝月和尚、无净禅师为师,后创罗教。著有《苦功悟道卷》、《叹世无为卷》、《破邪显证论匙卷》(上、下册)、《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卷》、《巍巍不动泰山深根结果宝卷》五部经卷,简称五部六册。罗教的教义,采取了佛教的空论,以现象之空,参证本体之空,阐发真空真谛,认为悟了真空,即可成道成佛。它宣传人人皆可成佛。此外,又吸取了道家的无为思想,以无极净土为宇宙本源。它以世界终末近,归真家乡、真父母为号召,吸收男女老幼“凡愚众生”入教,再加上它的劫变等思想,使罗教跨越了禅宗而成为异端邪教。在罗教之中,设置有大小传头及会主等称号,各地传头每年向罗教教主输钱,称为“朝贡”,又有飞筹竹签,传递消息,一日数百里,已初步建立了系统的财政管理机构和系统的通讯路纲,俨然一独立的宗教王国。而这些邪教靠的是什么,就是靠的控制掠夺财富,不就是靠着控制穷苦百姓,剥夺教众的财富为自己所用么,你太后的家人奴仆来这里是干什么,是想要召集一些船匠带走,这肯定是触及了邪教的根本利益,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些人可不管你什么太后,皇上,在他们的心里面只有自己的神,自己的饭碗、富贵是最重要的,既然有了利益冲突,那么最终的结局就是铤而走险,让你消失。
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一下,在如此用宗教武器武装起来的严密组织之前,一众大明的官员碰到了如此的情况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想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因为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仇恨异常要立刻剿灭干净;而另外一种则是,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反正只要在自己任期内部出岔子,自然是阿弥陀佛,青菜豆腐,得过且过。曾山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么,他自然知道,如此以宗教控制的人群万一要是产生出来的危害性,熟读史书的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但很显然他也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从曾山的角度看,眼看明年正月过了,他在济南的任期就要结束,那么按照大明官员的任免制度,是要交流使用的,自然是要离开济南,去其他地方当官,为了这个事情在京城里面各个方面都已经疏通好了,不管是吏部考评,还是朝中的大员阁老,都已经做好了工作,因此按照正常程序他应该是去江南更加富庶的地方任布政使,官升一级,到时候他自然而然就能离开清河这个火药桶,所以在他想来,眼前所有的这一切只要能够隐瞒到自己的离任也就好了,只要事情不捅开,难得糊涂不是?更何况上面的巡抚、布政使大人对太后家族仆人消失的情况都打哈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顶头上司根本不像将这层利害关系给戳破,他们只想维持现状,所以推来推去的将皮球推到自己这里来了,要是自己跳出来,将脓包挑破,恐怕到时候不但无功,反而有罪,你想既然捅破了事情,哪就一定要给上面一个交代,要给上面一个交代,罗教的事情就绕不过去必须捅开,而这一捅开就要有可能要惹起罗教的反弹,导致动乱,那么到时候上司恐怕不会给你好颜色看,给你一个治政不严,引起民乱的考评,恐怕那时节江南的州府自己是不用再想去了,能落个早早致仕就是万幸,搞不好最后弄出来当黑锅替罪羊,连自己家的性命都保不住,自然这种傻事曾山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干呢,他现在是能拖就拖,能装糊涂就装糊涂。
有的看官可能要说,这还不容易么,你既然想装糊涂,那么太后的家人来了,你完全可以让手下的人去制造几起冤假错案,找人顶罪,搪塞一番也就是了,到时候把这事情瞒过了,到时候任期到了,你不是可以松快的去别的地方上任么。但实际上这种方式,曾山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不行,因为第一,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就和装糊涂是两个概念,装糊涂你可以表示一切都在调查之中,有了问题只是自己没有调查出来,最多给个失察的罪名,而你要是给事情结论,被有心人利用,这就是欺君瞒上,哪罪名可就完全两个概念了;其二,你要是将这件事情顶罪之后,是不是就完结了呢?其实没有,根本的冲突并没有解决,你在案件审结之后,必然太后的家族依然要派人来招揽船匠,还是要同罗教之间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的,倒时候反而事情将会往更坏的方面发展,所以以曾山这种宦海浮沉多年,又是世代从政的官员,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眼下曾山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得知,京城太后派了人下来查探来了,这就让他有些坐蜡,要是办,他没有办罗教的能力,要是不办继续拖延下去,又无法让那位东厂的颗管事满意,这种两难的境地和解呢?曾亮斟酌了一下,抬头问自己的儿子说道:“你这位京城朋友,与你交情如何,他在京城之中的事情,你无论大小细节都要仔仔细细的同我说明白。”
曾亮望着自己父亲那凝重的面色,从这神色之中,他也明白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原原本本的将自己所了解的自己哪位大兄在京城的社会关系,背景一五一十的讲清楚,就连平日里的很多日常琐碎事情也没敢放过,不厌其烦的一一道来。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