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闻显心里面第一个喊了句好,这个曾山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难怪能够有曾油子的绰号,分析的是入木三分,句句真言啊~!而且最后的这个要对东厂番子强音的策略,要知道这话要是曾山不说,他自己也要通过山东兵备道周谅的嘴巴给说出来。有人问,他自己为什么不说?呵呵,那是肯定的啊,闻显怎么会说呢?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哪是谁说谁倒霉,闻显作为山东那么多官僚的老大,平日里养兵千日,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用在一时的。可现在居然曾山主动说了出来,这让闻显的心里面很是高兴,但是心里面又有几分存疑,这个曾山表现的似乎和以往不同,怎么让人觉得好像太过积极了一点儿,不过随后在心中洒然一笑,嘿,也难怪这个曾山如此大的怨气,原本按照闻显收来的消息,过了年,曾山就能去江南某地任职了,可现在这伙东厂番子如此一搞,不管事情何种状态,哪怕是最后圆满的解决了,恐怕他任职它地的事情绝对是黄了。人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么挡人官路,估摸着,最少是如同刨人祖坟一样的性质严重,自然曾山不怨恨那伙番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闻显凛然而起,击节惊叹道:“好,我看明堂老弟说得好,我们是要给哪帮外来的番子们知道知道,这山东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很多事情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敲打敲打他们对我们后面的再接触是大有好处。”
巡抚司马端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也点了点头,赞同闻显的说法:“我看是可以,软的完了,确实应该给这些东厂番子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其中的厉害,只是么这里面的分寸要掌握好,既要让对方知道咱们不是软柿子,又不能真的让对方吃痛,翻脸,咱们最终的目的是以打促谈,可不是一鼓作气将安歇东厂番子消灭掉,所以啊,这动手的人还是要老成持重一些的好,能压得住场面才行,绝对不能脑袋一热将咱们放到被动的地步。”
既然山东的一哥、二哥都开声肯定了曾山这个提议是好的,其他的官员哪里还会多话,也频频点头,拍案叫绝。自然这些官员的目光都看向鹿昆年和富达求,要知道在座的官员里面,知兵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至于孔辉么,他的价值利用完了,哪里还会叫他再参加这种会议,身份不够么,早早就打发他会锦衣卫衙门之中待命去了。
此时,闻显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姻亲山东总兵鹿昆年,要他站出来表态,支持这一决定,并主动开声承接下来晚上的行动。鹿昆年看到闻显的眼神,嘴巴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说真的,按照鹿昆年的想法,是不想将这种狗屁灶的事情揽上身的,做这种事,做好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有半个大钱的好处,做不好,更不用说了,黑锅两个字大大的,将会贴满头上,所以自然是避之不及。只是么,眼下事情摊到头上来了,哪是无论如何都要接过来的,要不然且不说自己的姻亲闻大人面上不好看,就是在做的这些山东官员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事实上在坐的诸位也的确只有自己手中拥有山东最大的武力。不过,鹿昆年心里面自然是数的,要我一个人背黑锅是绝对不行,我就是下水也要拖个垫背的,要死咱们大家一起死。于是鹿昆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富达求,慢条斯理的开声说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说了,那么这次行动,在兵事方面我鹿昆年自然当仁不让。只是么,既然对方是东厂的番子,我估计肯定有些比较独特手段,所以不管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掌握更多的战场主动权,又或是能够更好地应对这批番子可能存在的反击,还请富大人莅临现场指导,并且调一批锦衣卫过来参与进攻,如此才能全了你我同僚之间的情谊么。”
富达求可是鼻子都气歪了,情谊你妹啊,我同你有什么情谊,与在座的这些官员又有什么情谊。要知道从他本心来说,不是被人抓住把柄根本不想参与这趟浑水,所以他和鹿昆年一样,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可没想到鹿昆年居然如此无耻,自己在水里面挣扎不说,居然还要抱着他一起沉下去。只是人这理由,冠冕堂皇的让实在富达求无法拒绝,他眼珠子一转,面上带着笑容说道:“没问题,绝对的没问题。既然鹿大人有此心思,咱们多是行伍之人,虽然系统不同,但是别的不说服从命令几个字我们还是懂的,现在大家既然同舟共济,那么自然就应该互相尊重,齐心合力才行,有困难当然要大家一起努力才好。今天晚上,咱们就让那帮东厂侍卫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嘴上说的漂亮,其实他的心里打定的主意,回去直接叫孔辉,晚上去客栈和那帮子东厂番子掰手腕,至于自己么,是绝对不去了,这种没有半点好处,只有招惹是非的事情谁愿意干谁干,他富达求可是不干。
在座的官员们当然没有读心术,虽然对富达求这番话大部分都是不信,但是人毕竟表面上已经应承了大家伙儿要干事,那么也就是说,大面子上还是维持大家和谐的,因此不管如何总是要恭维几句的,于是什么顾大局啊,懂是非啊之类的赞美之词是溢于言表。这边夜袭的事情商量完了,那边的事情却还没完,得意楼这边也需要有人招呼,那么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兵备道周谅、济南府同知吴云的身上,大家都给今天晚上的请宴定个调子,那就是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并让吴云和周谅二人写一些条文,一份奏章,条文是约束大家,东厂番子在济南大家的行为的,至于奏章么,则是要送到朝廷里面去,给哪些朝廷里面大臣们闹事的理由的。所以这两件东西,都必须要所有的到场的文官在上面签字,不签字者则将会被认定为山东官员们集体的敌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也许干别的东西这帮官员不行,但是写文章么,哪是本行本业,自然手拿把攥,唰唰点点,不消小半个时辰二人就写完,流转了一遍,让大家评议,说真的这让所有文官签字的东西,本就是个约束性的条文,哪奏章么,也是对着朝廷喊冤诉苦的东西,顺便再将这伙子东厂番子给埋汰一遍,污水往他们身上尽情的泼,因此大家也说不出个好赖来,随便议了议就一致通过了二人写的文书,接着有商议了一下晚上行动的细节,安排好一众事物,大家各自散去。
大家走后,司马端一个人闭目养神,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些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他想起了闻显的表现,在心里面哼了一声,这个人实在是太张狂了,就算是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依然是一副自己是山东一哥的脸面,根本分不清主次,似乎什么事情都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露露脸,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心念一转,不由的叹了口气,眼下的自己还真的没有办法拿出筹码让对方信服,要知道人闻显在这桩事情里面显露出如此主动,说透了,还不是因为山东总兵鹿昆年是他的姻亲,手中有兵自然心中不慌。而自己呢,手里面也有几个心腹的参将、守备却是驻扎在外地,而不是济南,看样子自己也要弄来些自己的力量到济南来,要不然说话总是不硬气么,想到这里,司马端径直来到书房,准备写信给自己的亲信,要他们带些兵将直接到济南府来听用,不但是防备东厂,也是防备闻显。
这边刚写了几行,司马端就听到有下人在外面喊道:“回事,禀老爷,外面有一位京城来的朋友说是要找你有事,他说他姓元,他的手中拿着王锡爵,王阁老的名帖。”
嘶,司马端听到这话,心里面骤然一惊,难道是朝廷里面自己的大佬得到了自己送去的消息,派人来对自己下指示了?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就算自己要手下八百里加急快马急信直送京师,这一来一回也要最少近二十天左右,绝对不可能现在京城中的老大人就能得到消息。要如此说来,难道,难道是王阁老知道了皇帝派人下来查咱们的事情,于是安排人过来同自己沟通有无了?嗯,心里面暗暗点了点头,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于是也顾不上再写信了,出了书房直接从管事的手中,接过王锡爵的名帖,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老大人的字迹,连忙吩咐下去,前厅待客,并吩咐管家小心伺候着,自己马上就来。
片刻之后,司马端换了一套衣服,迈着四方官步走进前厅中,看到一位年约三十来岁的文士安坐在堂上,面容清秀,身形挺拔,从气质上分辨似乎也是有功名的人,虽然神色疲劳,面上还带了几分风尘仆仆之色,但却依然努力挺着自己的背脊,可见此人控制力相当的强。大概的观察了一下来人的特征,他的面上笑容顿起,对着文士很是客气的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在下就是司马端,这位先生看着面生,似乎你我从未谋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是?”
对面的文士站了起来,朝着司马端作了一个揖,口里面恭敬的称呼道:“中丞大人,晚辈京城举子元醒,元开惠见过大人,给大人带来了阁老的一封信笺,请大人过目。”
详细观看了一下这个叫什么元开惠的面色,见他嘴里面虽然恭敬,但是面上却是非常平常的摸样,整个人看上去还有几分气度,暗自点了点头,司马端的心里倒也不生气,毕竟人是代表着王锡爵而来,哪是朝廷的阁老,大学士,自然显得有些硬气也是应当应分的,于是他接过这元开惠的递过来的信件,看着是王锡爵的笔记,再验看了一下封口,并无拆阅的痕迹,撕扯开信件读了起来。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司马端要多多照顾元开惠,他到济南来是办事情来的。读完之后,司马端心里面明白,小心谨慎是王锡爵一贯的作风,他自然不会在信里面将要司马端办的事情,用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万一要是日后事情败露,这信件就有可能做了直接的证据。所以按照王锡爵的习惯,这种机密之事一定是要用人口转述需要自己帮忙要办的事情,又或是传达什么指示。想到这里,司马端拿眼睛瞥了瞥元开惠,问道:“阁老身体一向可好?”其实言下之意有两层,一层就是,早在出京的时候,阁老和自己之间就定有暗号,来确定派出的信使的真实身份,有没有被人偷梁换柱,冒名顶替,二层意思,则是司马端告诉元开惠,你有什么来意快些说出来,别在哪里打哑谜了。
那边元开惠也不绕圈子,回了句:“阁老身体依然健壮,吃的两碗饭,还每餐喝两杯酒酒。”这一听,司马端的心里自然明白,这暗号对上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可随着元开惠的话语表述自己来山东的任务,和龙天羽之前在朝廷里面所办的事情,以及说明白了这个东厂番子即将回辽东要办的事情,对于朝局、政局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的时候,让司马端心里面,原本松开的那口气,又提上了心头,绷得愈发的紧了起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弄了半天,那伙东厂番子原本就是敌人,早就已经和自己背后的势力有利益上的冲突,同郑贵妃牵扯上了关系,和夺嫡的事情挂上了关联,这就难怪一小小的东厂颗管事,居然如此嚣张跋扈,居然敢查山东官场这么多大员们的事情,难道说这个小子是贵妃娘娘派来的?不过,司马端此时有些失望,而且很多话话也不好当着元开惠说,毕竟对这个人他还不知根知底,只是不管如何,很明显这个元开惠来山东就是冲着哪股东厂的番子而来,但似乎王锡爵对于这些家伙来山东,到底查些什么也不清楚,要不然刚才元开惠早就会说了出来。司马端沉默了良久,仔细的说道:“这个龙天羽看来还是个孙猴子,是无法无天哪,不但让老大人烦心,也成了我们济南官场的心病了,这两天被他闹腾的着,整个山东官场都沸沸扬扬的不得安宁。”
元开惠是元八爷的侄子,他的叔叔元八爷就是死在龙天羽的手上。要知道这个元八爷可是王锡爵的亲近之人,平日里元开惠仰仗这个叔叔的地方可是不少,别的不说,就说身上的举人功名,也是叔叔做了手脚才弄到手上的,原本叔叔说等过段时间就直接放他出去为官,可现在叔叔死了,人死茶凉自然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元开惠不甘心就这么沉默下去,虽然叔叔死了,自己最强力的靠山没有了,但是他相信如果通过自己的努力,凭借自己的本事和才情,应该一样可以在王锡爵的身边谋取一席之地。当然你想在这种朝廷大佬身边谋取自己的位置,成为别人能够看重的力量,别的不说,首先,你就要付出忠诚二字,其次就是要体现你的存在价值,要是没有这两个因素在内,人王锡爵身居高位,面前时时刻刻环绕着无数想要投靠在他身前,为他卖命的才子、官员,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依附在他的身边,凭什么就要提携你元醒、元开惠呢?所以思前想后,元开惠主动接受了到山东来的任务,信誓旦旦的要将龙天羽诛除在山东,用这东厂番子的血换取自己的前程,想王锡爵展示自己的忠心。王锡爵没有拒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元开惠的要求,让这位心里面野望十足的举子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很显然,元八爷死后,王锡爵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帮着他处理黑暗中的一些事物,从身份上看元开惠是亲信的后人,忠诚度虽然有待考验,但是亲近度却是有的,剩下的才干之类的东西,就只能通过时间和做事情的过程去考验了。
听到司马端的一番话语,元开惠的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刚刚进城心急着将信送到司马端的手中,并没有留意城里面的反常现象,现在看起来似乎哪东厂的番子、船舶司的吏目似乎又弄出了什么风波。于是,他神色凝重的问道:“晚辈来的匆忙,还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听着中丞大人的意思,这些番子似乎还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事情。还请中丞大人示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轻轻的喟叹了一声,司马端将整个济南现在的风暴漩涡,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说道:“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山东也被他弄的乱成一团,开惠你看咱们如何是好啊?”
听完事情的经过,元开惠面上带着几分阴险狡诈的笑容说道:“大人,咱们不管他龙天羽到底是不是奉上谕来查山东官场的,借着这场风波,既能将这伙东厂番子除去,又能保了山东的官场,还可以打击大人的政敌,咱们又何乐而不为,顺水推舟一番呢?我倒觉得这是一举三得之事呢。”
听到这话,司马端心里面顿时一颤,这小子说什么呢,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如果杀死这帮人的后果是什么?很明显么,要是将那伙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在济南府之内,恐怕就是狠狠的抽了皇上的脸蛋*子,哦,不不止是抽脸,简直可以说是赤*裸*裸的蔑视皇权,用屁股想都会知道,万历皇帝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君王的雷霆之怒下来了,你元开惠拍拍屁股溜走了,他王锡爵两手一摊根本不认账,你叫我哭着找谁去,估摸着只有全全家上吊的份了,所以想到这里,司马端面色不由得暗了几分,坐在哪里默声无语,对这个元开惠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因为他是王锡爵派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只有忍耐下来,做出一副仔细倾听对方说话的摸样,其实心里面早就不耐烦了起来。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