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府中管家吴二急急忙忙赶到校场,一见副总兵大人正练到兴头儿上,没敢上前打扰,他往棚下瞄了一眼,群雌粥粥中有一明眸皓齿、杏眼桃腮的姑娘,正是大人最喜欢的七夫人,马上便凑了过去。
吴二瞅到七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七夫人俏脸登时变色,马上站起,往校场上喊了一声:“老爷,且歇歇身子,妾身有话与你说。”
刘大刀又舞了几招,大刀往空中一扬,便空着双手向棚下走来,身后大刀自空中笔直坠落,“铿”地一声,插进坚硬的土中半尺,笔直地立在那里。
一个妾侍赶紧殷勤地迎上去,递过一方刚刚投过水的毛巾,刘大刀接在手中擦了擦脸颈和双手,又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走到七夫人身边。笑问道:“什么事与我说?”
七夫人沉着脸色对吴二道:“吴管家,你来讲。”
吴二诚惶诚恐道:“老爷,咱们府外多了许多行迹不明的人,鬼鬼祟祟的不像什么好人。”
刘大刀哑然失笑。笑骂道:“你这夯货,我当是什么大事。咱这是哪儿,啊?难道你还怕有那不开眼的小蟊贼,闯到我的府上打劫不成?”
吴二道:“若是江洋大盗,小的也是不怕。只是这些人……,老爷。咱们府上的陈三儿去买菜的时候,隐约听到他们嘀咕说话,一副京城口音,似乎还有提到锦衣卫。”
“什么?”
万历年间,锦衣卫几起几落后又到了渐渐势大的阶段,虽尚不及后来魏忠贤当权时。但锦衣缇骑已经威名赫赫。刘大刀变色道:“锦衣卫?他们隐藏行踪,监视我的府邸么?”
七夫人忧心忡忡地道:“老爷,会不会……是因为老爷不肯挂帅出征讨伐杨应龙,引起了朝廷猜忌?”
刘挺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除了这一点,他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原因了。难道朝廷真的对我起了猜忌?我才刚刚抗倭归来,在朝鲜杀得倭人落花流水。于国有大功,朝廷不会如此绝情吧?
可转念一想,他对一个举旗造反的****,尚且念及旧情不肯出战,朝廷可真未必会念及他以往的功劳,刘挺心中又犹豫起来。
这时,刘挺一众姬妾都围上来,个个面露忧色。刘挺见状,朗声一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们男人要去死了?滚开!不要做出一副哭丧脸儿来惹得老子不高兴。”
刘挺一拍胸脯,傲然道:“我爹是广州总兵,我是四川副总兵,一门忠烈,代代为国效忠,且功勋卓著天下皆闻,谁敢动我?没事的……”
众姬妾还待说话,刘挺已经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行了,说了没事的,莫要聒噪,散了散了。”
众姬妾不敢多说,纷纷散去,等众姬妾一走,刘挺脸上不以为然的轻松表情顿时换作了一片荫翳。
最受宠的七夫人并未随众姬妾离开,此时走到他身边,将纤纤柔荑搭在他墙一般厚重结实的肩头,担忧地道:“老爷,朝廷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只怕真是对老爷起了猜忌之心了。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播州之患,在皇帝心中只怕比孛拜或倭人侵朝看得更重,这种时候,老爷您推三阻四不肯出兵,只怕……”
刘挺为难道:“可……杨应龙一向与我交厚,朝廷这么大,兵马那么多,何必非要我去与他为敌?我……下不去手啊!”
刘挺不但好色,而且好财,曾经接受过杨应龙许多丰厚的馈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又是挺重义气的人,大是大非和个人私情完全混淆,这立场便无法坚定了。
七夫人黛眉微蹙,道:“可朝廷养兵千日,如今正是需要老爷你报效朝廷的时候,你却推诿不去,为私情而弃大义,朝廷会因为老爷往昔的功劳便宽宥了么?须知,今日宽容了你,明日又如何指调其他将领?”
七夫人幽幽地道:“一旦以叛逆同党如罪,恐怕不只老爷落难,老太爷和咱们整个刘家,都要……”
刘挺脸上的阴翳越来越重,仿佛黑云压顶。
刘府斜对面一座酒楼上,马千乘探头探脑地向外瞧着,不放心地道:“我说老蒯,怎么里边没啥动静啊,别是他们根本没什么察觉吧?”
蒯鹏不屑地道:“屁!难不成还叫人穿上飞鱼服,到刘家门口晃悠几圈儿?再说了,这飞鱼服现做也来不及啊。放心了,我在锦衣卫里混了好多年了,知道怎么办事,我派的人也够机灵,准保叫他们认定了就是锦衣卫的探子。”
两人正说着,居高临下就见总兵府的仪门处刘挺一身戎装,急匆匆走出来,蒯鹏登时精神一振,道:“来了!小马,接下来可看你的了。”
叶小天看向马千乘,微露歉意地道:“千乘,为兄……”
马千乘神色乍现黯然,复又一笑,朝他重重一点头,道:“你不必说,为了杀杨应龙,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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