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还夹杂着妇孺啼哭,纷乱的场景让柴宜哥只觉头皮发炸,太阳穴突突直跳。
五代时期正是府兵制崩溃募兵制兴起之际,投身当兵的莫不是无牵无挂,狠辣残暴之辈。兵骄卒悍,军法难以约束,百姓视之如仇雠。况且治军汴京的史弘肇暴戾至极,其治军严酷治民更加残忍。前日,太白金星白昼而出,民有好奇者驻足而观,史弘肇以私观天象意图谋逆,当街腰斩,又有人因酒醉与士卒口角,以其恶语伤人,又杀了暴尸街头。史弘肇如此做法助涨了汴京戍卫的气焰,害民不轻。
此时,路人骤然见到两队军士出行,自然惶恐避让,那些士兵也是习惯性地拿着器械上下乱打。百姓们避让不及,见士卒不靠近道中的牛车,急忙纷纷跑了过去。柴宜哥坐在车中,本想探头出来看看,却被陈厝给制止了。
这时车厢外边传来几声惨呼,接着是几句高声呵斥,便听见“铿!”一声脆响。金属撞击声犹如一柄利剑,划开了蜚声嘈杂所构筑的布幕,街口立即安静了下来。
柴宜哥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地上躺倒着几个士卒正哼哼呼痛,从宅院里奔出的士卒则和押着犯人的士卒各站一边怒目相视,而牛车前面双方披甲的军头则兵刃相抵,面色涨红。过了半晌,面朝牛车,长着酒糟鼻的军官吃不住力,怒哼一声连退几步,口里喝道:“王延昭,你要造反么?”
“罗宣节真会污蔑人,不知道某刚才给你挡下好大的祸事么?”王延昭背对着牛车,柴宜哥看不见他的容貌,不过声音倒很清朗,听上去年岁不大。心想,王延昭,这名字很气派嘛,便撩开车帘询问陈厝是怎么回事。
“唔,那几个军士看百姓躲到我们车后了,便想过来赶老夫,却被那姓王的给挡住了,这姓王的倒有身好武艺,一口气打趴了七八个兵,那个军头看不过,提刀奔来,不过他打不赢姓王的!”陈厝低声侃侃,眼睛却瞅着那群被锁拿的犯人,发出讶异的声音。
“怎么,那里面有熟人?”柴宜哥也瞥眼过去,全是些蓬头垢面的可怜人。
这时那姓罗的军官已经和王延昭絮叨起来,王延昭称他为罗宣节,可能挂着宣节校尉或副尉的散阶,看上去也不是莽撞无知的人,和王延昭哼哼哈哈了一番就收起刀兵,朝着牛车摇摇一揖方亮声道:“未知郭相亲眷在此,末将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包容则个。”说着又朝陈厝施礼道:“不知车上坐的是郭相什么人?”虽说陈厝驾得这辆牛车并不华丽,连拉车的黄牛都有点老态,但车厢壁上大大的郭字却十分醒目,而且王延昭之前见过郭威坐牛车出行,认得郭家的车舆。
听闻此言,柴宜哥堆起笑容,掀开门帘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朝两位军官拱手道:“小子郭宜哥,当不得将军大礼,刚才情势,陈翁业已说明与我,一场误会罢了,罗将军切莫放在心上!”说完,柴宜哥又还了那罗宣节一礼。
见到车厢里坐的是个总角少年,两位军官都感到诧异,不过闻说对方是郭威的孙儿,两人的态度都很恭敬。本来这罗姓军官得知自己冲撞了郭威的家人颇为惶恐,但郭家军已经出征,如今留在汴京的都是老幼妇孺,一想到自己堂堂宣节校尉,当着自己的手下和众多百姓对车上的妇孺作揖道歉就很是不忿,不过见柴宜哥如此做派,心里的不爽也就逝去了,毕竟人家身份显赫,给自己还礼,还称自己为将军已是很大的脸面了。
这时,柴宜哥又打量了一眼王延昭,见他身材欣长,面容英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顿生欣赏之意,笑着对罗校尉拱手道:“罗将军,我们该多谢这位慕容将军才是,若不是他挺身而出,今日之事恐怕不美!”说罢也向王延昭施礼,王延昭连称不敢,将柴宜哥扶住。他不过是个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怎敢受郭威孙子的大礼。
酒糟鼻子的罗校尉本来恼怒王延昭打翻了他七八个兵卒,但听柴宜哥这般说,脸上也荡漾起笑容,一时间场面的气氛温和了许多。
就在柴宜哥准备寒暄两声就告辞时,那被栓在一起的囚犯中突然传出一个少年的呼喊,接着人群骚动起来。随着呼声,但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从犯人中奔出,因为手被缚住没能跑多远,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扯着哭音嘶喊:“陈翁,郭公子救我!”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否受了那少年的启发,被锁在宅院门前的一个中年人也大叫起来,“冤啊,冤枉啊!”一时间本来安静下来的街口又躁动起来,两名校尉的脸色猛地一沉,柴宜哥也皱起眉头,回顾坐在牛车上的陈厝。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