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全都到了,却不见那位登门直接把婆婆给抢了回去的四太太,围观百姓先是窃窃私语,然后议论纷纷。在这种质疑声中,街角墙根处停着的一辆马车上,汪孚林给叶小胖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笑着说道:“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该你上了,可千万别丢你娘和你姐姐们的脸!”
“哪有你这样给人压力的!”小北嗔了一句,却是对有些紧张的叶小胖说,“别听他的,戏台子也搭好了,你只管唱,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看到小北说到高个子的时候,悄悄指了指汪孚林,叶明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是对弟弟说道:“就照着之前商量好的说,只要你不慌不忙,压力就都在别人身上。想想当初状元楼那场英雄宴,你可是亲眼看过大场面的。”
叶小胖这才猛地想起去年那会儿的场面,那时候从徽州知府段朝宗、自己的老爹,再加上府县一堆官员,六县几百名生员全都在场,他那时候也没怎么怯场嘛!他完全忘了那场大戏先是李师爷唱的,而后是汪孚林和秋枫唱的,他和程乃轩就是个凑热闹的。此时此刻,他重重点了点头,下车之后带着毛凤仪开路,就昂首挺胸地往衙门走去。
看到叶小胖下了马车,带上早就等候在那的毛凤仪,径直穿越人群,就这样进了鄞县衙门,外头须臾传来了巨大的议论声,叶明月想到当初那个顽劣不肯读书的弟弟,一时百感交集。如果不是父亲来到歙县担任县令,如果不是李师爷主动请缨来当门馆先生,如果不是汪孚林替父亲解决了这么多麻烦,金宝和秋枫又给弟弟伴读……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就算母亲和自己再能耐,弟弟也未必能够成长到眼下这个样子,她忍不住用手指擦去了眼角的水光。
小北却在想着自己偷偷潜入苏夫人那座陪嫁私宅,与其商量今天那番大动作的情景。果然,娘就是厉害,二话不说就照着汪孚林的计划,演了一出漂漂亮亮的好戏。只不过,她着实对叶老太太有些发怵,毕竟从前自己可是丫头,现在却变成了庶出的孙女,也不知道叶老太太万一跟着去了歙县,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唉,不想了,相比自己那个没担当没本事更没人品的亲哥哥,叶老太太终究好相处多了!
叶小胖一走,汪孚林再坐在马车上,他就觉得有些不合适了。见姊妹俩都在发呆,他咳嗽了一声,随即笑着说道:“我也去看个热闹,回头见!”
说完这话,他立刻闪人下车。尽管衙门大门口全都是人,但熟知公堂流程的他当然知道,这年头只要多出几个钱,就能跑到大堂前头去看热闹,于是轻轻松松掏钱进门。尽管大堂前头看热闹的好位子已经给别人挤占得差不多了,可他要的只是听过程,是否看到却无所谓,便索性找了个清净的角落。不多时,他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惊堂木,继而便是升堂声,立棍声,煞是威严。
对于看过好几次叶县尊审案的他来说,这着实谈不上太大的震慑力。只看大堂之外那些依旧窃窃私语的观众,就知道这番做派小民百姓也早就不怕了。
叶家四房来的是本该在歙县的叶小胖,苏夫人和叶老太太全都没来,这样的结果不止叶家三兄弟松了一口气,叶十九更是松了一口气。他用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叶小胖身边的毛凤仪,根本就没把这么个在鄞县籍籍无名的状师又或者说讼棍放在眼里,只思量着如何消除叶老太太被苏夫人给带走,又当众说出那么一番话的影响。因此,等到陈县尊升堂之后,他立刻就抢先陈述案情,谁曾想他才说了没两个字,就只听重重一声惊堂木。
“本县听闻,叶王氏已经为媳妇叶苏氏接走,叶王氏更是亲口在家门外历数长子次子季子不孝,可有此事?”
陈县尊上任以来,也断过各式各样的案子,可突然采用这种快节奏单刀直入式问法的却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因此,别说堂上原告被告一堆人傻眼,就连三班六房的吏役们也全都惊愕交加。叶大老爷刚刚还对宗房老太爷说得好好的,可升堂之后就免不了生出一丝侥幸。可这会儿一县之主当堂就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了下来,他顿时再也不敢希图两全其美了。他立刻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道:“县尊在上,我等兄弟三人是被奸人唆使的,还请县尊明鉴!”
此话一出,大堂内外登时一片哗然。奸人?谁是奸人?叶大老爷莫非是说自己不想打这场官司,这又是一个大转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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