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下十次。”馥云连忙恭敬地答道,“每次来时,他都会问老爷何时回来,还会陪少爷玩一会儿。若非老爷吩咐,他还打算带少爷去武进住一阵子。”
邵芳见独子咿咿呀呀抓他的头发叫爹爹,忍不住捏了捏那粉嫩的脸颊,却无心听他那不太完整的语句,而是又问道:“姑爷可有说过,今年科考是否准备好了?他年纪不小了,若是科考跻身二等,就能去考明年乡试。到时候,我让人在京师打听一下谁是主考,投其所好,他考中举人的希望很大。”
馥云乃是邵氏家生婢女,邵仪落地之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母亲,正是她和乳母一同把孩子带大。邵芳因为担心孩子一直跟着乳母,回头会被媪妇所制,断奶之后便遣出了乳母,只让家生子的馥云带孩子。此刻,她听到邵芳这露骨的说法,她只觉得那是岳父关心佳婿,习以为常。
可想想沈应奎几次来时流露出的那些迹象,她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老爷,不是我多嘴,姑爷似乎不太想去参加科考,还说什么当年考中秀才便是祖上积德……我遵照老爷的吩咐。把搜罗的那些时文集子送给他,姑爷翻了翻就很不感兴趣地丢在一边。”
尽管早知道女婿就是这性子,甚至东南不少家境殷实的读书人都是如此。考了个秀才之后,自知难以在千军万马中突围中举。于是一面享受着秀才免赋役的特权,一面优游度日,可邵芳毕竟对沈应奎寄予厚望,此时此刻不禁有些愠怒。他正要发火,却不想幼子邵仪突然将肉嘟嘟的小手按在了他的嘴上,嚷嚷着叫道:“爹爹不生气,姐夫是好人!”
乍然听到小家伙这话,邵芳之前这一路上郁积的恼火和恨意全都化昨了乌有。他四十出头方才得子。自然比寻常男子要珍爱子嗣,此刻信手把儿子交给了馥云抱着,他就开口说道:“下次你教大郎一些话,让他去对姑爷说。说不定他听到小舅子如此期望,会回心转意。”
否则他后继无人,十年二十年之后儿子需要扶持的时候,还能靠谁?
馥云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见邵芳再无其他话要吩咐,她就抱着孩子告退了出去。然而,邵仪显然很不情愿就这么走,胡乱招摇着手大声叫道:“爹爹。我要爹爹!”
尽管邵芳看重儿子,却更明白自己没有一味温情的本钱,因此狠心冲着馥云努了努嘴。等到她满脸不忍地把哇哇大哭的邵仪抱走,他方才揉了揉眉心,又叫了管家进来。能够一进家门先顾着儿子,已经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大限度地放纵自己了。果然,管家进门行过礼后,便压低了声音说了京城里前前后后来的几拨人,最后说道:“湖广雷侍御告了老爷一状,高阁老那边命人送了口信,让老爷只安安心心就是。不用胡乱担忧。”
听到胡乱担忧四个字,邵芳登时差点没气得拍案而起。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失态,而是仔细问了问前来捎信的人总共几个。什么装束,可有名姓,等这些问完,他压着满肚子火气,又问了其他几拨信使的来由,得知其中便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的干儿子,说是下江南公干途中掉了盘缠来打秋风的,他忍不住又气得骂了一声娘。
也难怪,孟冲虽说得隆庆皇帝宠爱,可归根结底当初只不过是尚膳监太监,高拱因为瞧不起内书堂出身的提督东厂兼御马监太监冯保,又忌惮其与张居正交好,生怕其成为司礼监掌印,这才把孟冲推荐了出去。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早就和孟冲打过交道的,粗鄙不文,狠毒贪婪,这种人能斗得过冯保吗?”
暗自窝火的同时,邵芳便咬牙切齿地问道,“送了他多少?”
“那位小公公拿的是孟公公的腰牌。”管家特意多解说了一句,生怕邵芳认为有人招摇撞骗,继而才苦笑道,“他开口就要一千两,还是我以老爷不在为由,总算是用八百两打发了。”
钱花出去多少邵芳完全无所谓,可一想到高拱认为自己是胡乱担忧,而孟冲的干儿子却又如此贪财,这一对外相内相的组合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忧虑。然而,湖广和徽州那边相继出了纰漏,吕光午和汪孚林更是全都到了丹阳,他暂时什么都不想做了,当下摆了摆手让管家退下。直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方才按着胸口长长吐出了一口郁气。
也许是之前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从去年底到今年流年不利,连连遇阻?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愿意轻易放弃。他之前想把汪孚林带到丹阳,也没想着伤其性命,现如今虽有吕光午跟着,他却也还远未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立刻扬声叫道:“来人,去把阿旺和阿才叫来!”
先让他们死死盯着汪孚林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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