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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厮杀,汪孚林没有经历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跟着何心隐学的,是类似于刺客那一套,利用别人对自己的轻视,于别人最没有防范之心的时候,刺出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一剑。然而,那段学剑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却非常可贵,因为何心隐给他讲述了从少年游学在外到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这段日子,在天下遇到的种种光怪陆离的传奇。而手刃太湖巨盗两人,在邵芳挟持下前往丹徒的经历,更是让原本就赌性很大的汪孚林敢拼敢赌。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京城天子脚下,抛出杀无赦这种绝对犯忌的字眼!
此时此刻,汪孚林已经半蹲在了车夫的旁边,右手边上放在车厢地板上的,则是随时就可以拔出来的长剑。尽管知道真要是轮到自己上阵,那基本上就已经是九死无生的局面,但他依旧没有在身边车夫那连声催促中退回车厢里。眼看那悍然冲上来的七八个人影只在十步开外,他只觉得后背心都已经湿透了,偏偏就在这时候,胡同口依稀传来了一声呼哨。须臾之间,刚刚还不管不顾的这七八条黑衣汉子突然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去,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这时候,同样捏着一把冷汗的车夫方才艰涩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官人,你刚刚那话……”
“纯粹吓唬人的。”
汪孚林用轻松的语气吐出几个字,见一旁那车夫险些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他就拍了拍此人的肩膀。随即对两个随从打了个手势。自己这才缩回了车厢里。等到厚厚的棉帘子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寒冷以及夜色,还有那一闪即逝的肃杀,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一瞬间的胆怯也好,惊惧也好,以及其他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宣泄出来。等到调整了心情,他这才发现,帅嘉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是吓着了。
“帅先生?”
“原来是我错了……我错了……”帅嘉谟反反复复念叨着我错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一把抓住了汪孚林的手腕,语气突然变得极其急促,“不是婺源那帮想要捂盖子的家伙,也不是其他几县那些对我揭盖子恨之入骨的人,在京师这种对犯夜抓得最严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胆子,更没有这样的能耐!我小的时候也去过新安卫,那些顶多就是兵痞。可这些人的感觉却好像久经战阵……我不知道怎么说,想当初倭寇围徽州的时候。就有这种煞气!”
眼看这位遍体鳞伤却仍旧不改初衷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却越说语速越快,到最后攥着自己的手腕用力越来越大,汪孚林不得不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论是谁,至少人已经暂时退去,那便说明他们还知道京师这种地方有王法在。帅先生你安心一些,别想这么多,好好养伤,万事有我在……”
在汪孚林那犹如和风细雨一般的劝慰下,帅嘉谟方才缓缓松开了手。他没有发现自己把汪孚林那手腕给勒出了一道红痕,坐回去之后,又呆呆出神了起来。坚持了多年一定要做成的事情,如今横生枝节的同时,又发现要自己性命的人很可能并非自己嗤之以鼻的那帮鼠辈,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打击,而是深深的震慑。他从来就没有高看过自己,他所求不过是歙人的一个公道,怎会突然被这种可以调动如此亡命之徒的人惦记上了?
帅嘉谟失魂落魄,汪孚林也好不到哪去。他这一年多闭门读书,但并不只是一门心思琢磨制艺文章,对于京城人事也一直在加深了解。毕竟,汪道昆早就说过让他要上京历练一下,届时两眼一抹黑那还历练个什么?在脑海中把一个个有实力派出刚刚那些人的朝中大佬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然后又设想了一下劫杀帅嘉谟的动机,他最后仍然没能用排除法找出可能的幕后黑手。
因为现在手边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杀了伤了一个帅嘉谟,能有什么好处?十年二十年之内,歙人再无人敢提夏税丝绢这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数千两银子的出入,对于朝堂大佬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仅此而已。之前汪道昆如此重视,甚至让汪道贯大老远跑到歙县把自己拎到京城,也只是因为这件事对于殷正茂的户部尚书之位有一定影响,但也只是一定影响,毕竟殷正茂的军功早就足够了!
除非……此事和张居正着手进行的赋役改革有所关联,牵动到了相关者的敏锐神经,又或者是和南京那一场骚乱一样,是有人挑起乱子浑水摸鱼!
“小官人,到了。”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盯着一个人,也就是保护一个人,到头来却生出了如此多的变故,临时充当车夫,又自诩为抗倭老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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