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在真心关心两个孙子,而是往本来刚刚爬上悬崖的两人身上狠狠推了一把!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说,尽管王杲都死了,好不容易逃出去的一些家眷被哈达贝勒王台扣下分了,然后阿台是只身投靠已经自立门户的王台长子扈尔干,但却依旧在建州女真有颇大的号召力,能够聚拢人心,所以觉昌安觉得和这么一个被打残的人拼,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这才决定拿两个已经被李成梁抓了的孙子去废物利用?人才啊,果然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说到底。他瞎掰的话竟然都被觉昌安一一验证,难道他是预言帝?
在心里腹诽了两句后。汪孚林觉得自己大致摸清楚了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兄弟以及觉昌安的心思,这才算是真正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候,李二龙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还有,公子,觉昌安还特地写了一封书信呈送李大帅,让我带了回来。他说三日后会再来抚顺马市。”
汪孚林不是不知道,女真很多族酋常常凭着敕书来往于辽东各大马市交易,能够说一口流利汉话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不少在掳掠辽东的时候,也会掳走几个读书认字的人,经过这样的熏陶,这些族酋对于简单的读写都不成问题,王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传说精通汉文和蒙文。可他万万没想到,觉昌安在骤然得到舒尔哈齐的消息之后,竟然会让人捎带这样一封信,让人转呈李成梁!现在问题就来了,他是送。还是不送,而这信里写的究竟是什么?
但这件事还能暂时往后挪挪,因此。他当即对王思明吩咐道;“这样,你先不要去见速儿哈赤,等我想一想再说。”
将此中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刚刚回来的小北,汪孚林便把手一摊道:“现在你知道,事情有多麻烦了吧?一个个全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封信如果不看,我就这么送去给李如松,我着实没办法放心。但要想偷看,怎么拆封?”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小北顿时捋起了袖子。一把接过信后,瞅了瞅后就嘿然笑道:“我就听说女真人平时是不用文字的。所以不会对机密公文用火漆封缄盖印,而是棉纸封。要是放在咱们大明。这只是用来处理不要紧的家书的。对于火漆封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这棉纸封嘛,那就由不得他了。你等着!”
见小北拿着信就出门直接进碧竹那东厢房里去了,汪孚林不禁摸着下巴,苦笑这媳妇兴许没那么聪明干练,可大大小小的实惠本事还真是层出不穷。回椅子上坐着的他琢磨了许久,终于听到大门嘎吱一声响,抬头一看,可不是小北笑呵呵地拿着两张信笺进了屋子?他连忙起身接了在手,就只见那薄薄两张信笺上,字迹赫然方方正正犹如用刷子写的,说不上好看,而且因为字迹太大,显然不是用惯毛笔的人,总共就写了几十个字。
而这之后看到的内容,足以让他庆幸先打开看了看。
觉昌安这封信的大意是,早就得到李成梁使人送信,得知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兄弟效力于其麾下,今天又有自称代舒尔哈齐传信的人前来,唯恐其中有诈,又或者是舒尔哈齐不知天高地厚,对不住大帅恩德和信赖,那便十足该死,故而他便告知了来人阿台下落以及图谋,并请人携带这一封信回去呈送李成梁,至于末了就是之前王思明提过的,如何用兄弟俩诱杀阿台这一段。
“果然差点就小看这女真人的智慧了。”汪孚林不知道小北拆信之后看没看,直接递了过去给她,“要是我今天没拆直接往李如松那边一送,如果有什么隐瞒之处,立刻就会被李家父子察觉;要是我今天像现在这样偷看了,只要之前别有图谋,那么看信之后必定如同惊弓之鸟,就想着怎么隐瞒此事,毕竟觉昌安见过王思明和李二龙,事后如若求见李成梁一五一十说明白,凭这位李大帅在辽东一呼百应的威风,那我就别想跑。啧啧,我还只以为那是把孙子当棋子的狠人,却没想到还是一等一的老谋深算之辈!”
小北拆了信就直接送了过来,这会儿方才急急忙忙扫了一遍,却还看到几个错别字,听到汪孚林这一番话,这才知道这封信是何等烫手山芋。
“那怎么办?送还是不送?”
“当然先不送。”汪孚林眯起了眼睛,随即看着媳妇儿说,“今天晚上这卫城应该也闹得挺不小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汪孚林让范斗将计就计,发现钟南风跟踪在后头之后立刻撤回了原本派去跟着的人手,紧跟着则适时闹了起来,惊动了李晔不得不硬着头皮派人去找人,可他听到小北说服洪济远和赵守备的那番言辞,以及赵守备竟然早就派人盯着李宅,于是无巧不巧有了神兵天降那一出好戏,他还是笑得前仰后合,对着妻子竖起了大拇指。
“好,好!我正愁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一面完成张部院交待的任务,一面看好那个浑身是刺的速儿哈赤,一面利用这封信,没想到却送来了这样的机会。这样,有劳贤妻原封不动把信装回去,我还得吩咐王思明几句,然后让他去见见舒尔哈齐,接下来一环扣一环,哪一环砸了我就没戏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