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军费这边有广府商帮带个头,其他豪商也许很快就会加入,应该不用发愁了。而汪孚林这次在濠镜。和葡萄牙人也搭上了关系,若有万一。说不定还能借用葡萄牙人的力量!更何况,究竟是不是林道乾重新潜回来还说不好,兴许只是那些小贼作祟呢?正好汪孚林之前把布政司两位藩台噎得不轻,此时此刻离开广州城,有助于和缓矛盾,更何况,去把这件事寻访打探清楚,也是大功一件嘛!
等到了罗旁山正式开战的时候,他再把汪孚林提溜在身边,分润其一点军功,那就很对得起汪道昆了!
“可。你草拟一份公文,即刻送去给汪世卿。”
广州城南临珠江,和中原腹地的那些农业城市不同,自古就兼具商业城市和海港城的特点。然而,千百年来,珠江却因为泥沙淤积而急剧向南收窄。据说晋时江面宽度足有三里,宋时还有二里,如今却已经露出了大片沙洲,即便如此,民间仍旧称之为小海,甚至把渡江称之为渡海。而因为这特殊的地理条件,广州城里城外,水系星罗密布。
永乐初年,市舶司在城西岘子步建怀远驿,总共建屋一百二十余间,用来安置番邦使节,此后城外最大的集市十八甫就此诞生,百商云集,旅舍酒肆遍地都是。后来贡舶渐渐都变成了商船,随着嘉靖年间的倭寇泛滥,很少还有贡舶能够直接停靠广州,这里也冷清了不少,但随着海盗日渐收敛,这里又再次发展了起来。
在第一次光顾的汪孚林来说,十八甫和杭州城北武林门外的北关夜市有得一拼。而更让他赞叹的,那当然就是这十八甫的美食了。因为这里有的是他最爱吃的海鲜,有的是他最爱吃的各式粤式点心,即便是他早有准备,挑了最出名的一家食肆,要了二楼最大的包厢,最大的桌子,让伙计捡拿手的尽管上,最终结果就是一桌子琳琅满目,差点都摆不下了!
受邀而来的吕光午倒是比较清楚汪孚林的吃货习性,小北和他是夫妻多年,更不会意外,陈炳昌好歹还和汪孚林是吃饭的时候认识的,平日同吃同住,深知其爱好美食的特性,但郑明先也好,今天同样跟来的秀珠也好,看到汪孚林点单豪爽,吃东西更是让人咂舌——你最初还只觉得他沉浸于津津有味品尝美食的满足之中,觉得他吃相很是文雅,但紧跟着就能发现他已经风卷残云扫光了好多盘子!
“怪不得人人都说,天下美食,无过于京粤。”汪孚林非常满足地用娴熟的手段剥开虾壳,将雪白中带着微红的虾肉蘸醋往嘴里一扔,随即就有些含含糊糊地说,“果然正新鲜,一等一的好美味!可惜广州城内诸多茶楼,却是就没有卖早茶的,可惜!”
郑明先虽说也觉得这一家吕光午推荐的馆子手艺独到,可今天是为了吃来的吗?他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努力拐上正题道:“汪巡按,不知能否把我引荐给两广总督凌制台?我有父亲当初不曾结集成书的几卷海防策想要呈上去,另外,还有关于我和吕兄之前听说的林道乾之事。”
因为秀珠在小北当初给的佣工契约上摁了指印,她又想打探林道乾的消息,竟是死活没肯出去,只竖起耳朵侍立在一边。虽说陈炳昌频频偷看过来,还有一次偷偷摸摸想要塞一个叉烧酥给她,但她全都板着脸不无恼火地拒绝了——那种油腻腻的东西让她怎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偷吃?偏偏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林道乾三个字,登时心情激荡,差点没有当场失态。就在她心跳不止的时候,偏偏一直仿佛对美食更感兴趣的汪孚林漫不经心开口说了一句。
“海防策的话,凌制台目前全力平瑶,只怕暂时顾不上,就连林道乾可能还活着并潜回潮州府的事情,也已经全都交给我去查访捕拿了。”
“什么?”对于这样一个消息,郑明先着实有些始料不及。他是在正好遇到吕光午,听吕光午说起要到广东来见讲学的何心隐之后出发的,但另外一大原因却是,他听说凌云翼为人非常推崇胡宗宪,所以他不想让父亲的某些遗作蒙尘,这才想前来献书,却不是为了什么功名之心。虽说时人都少不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想法,但他从小受父亲熏陶,对于大明朝之外的东西分外好奇,同时一向坚定认为大明的海防和陆地上防范蒙古同样重要。
此时此刻,大失所望的他简直有一种立刻打道回府的冲动,却没想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壶酒,抬头一看,却见汪孚林不知何时放下了大快朵颐的美食,执壶站在了他的面前。
“郑先生,我刚刚说的只是暂时,凌制台秉承前任殷部堂的计划,如今专心致志谋划平定罗旁山之战,但不是说,他就不重视海防,就凭已故郑老先生的赫赫声名,你这时候去见,他也会以礼相待,但我说得刻薄一点,你毕竟不是郑老先生,而且遗作的分量毕竟不同于本人,很难让他倒履相迎。我虽不才,但这么一件事上压在了我身上,又有秀珠这样的相关者,至少是绝不会敷衍了事的,这一点,想来吕师兄可以替我作证。”
吕光午没想到汪孚林扯上了自己,微微一愣便笑着点头:“郑老弟,如无寸功前去献书,也许会被人束之高阁。如若到时候由凌制台亲自下令刊印,然后再推荐到朝中,想来郑老先生在九泉之下见夙愿得偿,也会觉得欣慰。世卿不是招揽你入幕,他是给你一个验证郑老先生理论的机会。”
更何况汪孚林是没事也要惹事的人,更何况事情真的压在了他身上?
小北见自有吕光午出马来游说郑明先,她就不画蛇添足了,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今天一早让碧竹先出发,跟着通晓粤语的另一个向导去找的徐秀才。那是一个据说精通葡萄牙语,而且还通晓读写的人才,从前还曾经进学成了生员,只因为得罪广府商帮中领头羊潘家二老爷,这才无法在濠镜容身,如今住在广州城外。她特意让碧竹带了那封从里斯本号上顺来的书信过去,看看人是否能够翻译出来,如果可以,那就立时三刻把人带回来。
因为十八甫和那个徐秀才住的地方很近,所以约好了中午就在这里碰头。这都已经很不早了,怎么碧竹还没回来,难不成是还有人敢扣下她的人不成?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碧竹熟悉的声音:“公子,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