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且正好看到什么锦衣卫出没,这实在是有些荒谬滑稽,可真没想到,却是有人用家人要挟这家伙这么说的。不过,这么费力折腾一个小人物来对自己传这样的话,那又是什么道理?
莫非是他托吕光午冒险第二次去天庆寺送密信给张宏邀约见面,走漏了风声?又或者从第一封密信开始就走漏了风声,于是有人来试探自己?
一时半会想不通,那就暂时不想,当汪孚林本着这么一个宗旨,也懒得关门,等到他就这么上床就寝,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便再次捕捉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大半夜的三番两次就是有人不打算让他睡好觉,他自是不无恼火,干脆一骨碌下床,就这么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然而,到了嘴边的呵斥却在看清门外那人之后全都噎了回去。
张宏果然是亲自来了!
想归这么想,他说话的口气却仿佛很惊讶:“张公公,怎么是你?”
张宏也不在乎汪孚林那一身中衣,见其不自在地侧身相让,他就径直进了屋子,见屋子里连盏灯都没点,他也懒得坐了,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道:“怎么,不是你送信进宫说是有紧急事情要求见我的吗?难不成这大晚上还有别人来找你?”
汪孚林听张宏这口气就知道,刚刚那一出不是这位的手笔,因此便当成开玩笑似的,将郑有贵前后两次敲门的原由给说了。
他说的仿佛轻描淡写,可张宏听着却只觉得心中凛然,但想想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来找汪孚林,而头一封密信因为转手多次,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主动去找冯保商量,哪怕信上并未暴露任何密谋,冯保说不定也会大肆追查——谁不知道冯保的心头大忌就是高拱——他就意识到,作为张居正的心腹,一直以来都是最会惹是生非的汪孚林,别人会前来试探自然绝不奇怪。
他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便开口说道:“也难怪有人怀疑你。我让张丰转告你的那条信道,似乎有人落在了冯双林的人监视之下。幸好你第一封密信实在写得很聪明,竟然自己告了自己一状,否则就被冯双林抓了个正着。之前你的密信我直接给冯双林看过,事情算过了明路,只他不会知道送信的人是你。”
即便汪孚林当初预做准备,就是生怕张宏这条送信进宫的渠道有什么问题,可真的确定有问题,他还是忍不住暗自吐槽这年头的情报通路真不靠谱。要知道他那时候让程乃轩去折腾了这么一通,自己也不是没犯嘀咕,可要不是这样,他那夹带着高拱文稿的信送进去,哪怕看似不是告张四维的状,实质性也是告张四维的状,最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此时此刻,他干脆就那样瞠目结舌地瞪着张宏。
你总得给我个交待吧?这么一条看似安全的路子都会出差错,那以后我还敢联络你?
张宏自然知道汪孚林什么意思,老脸微红,却也不好说冯保一手掌握厂卫,他就算位高权重,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只能干咳一声说道:“日后如若有事,你就找都察院的都吏刘万锋。他是我的远房侄儿,别人都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他是我亲自安插在此的,妻儿家小全都在我手上,我到时候派最亲信的心腹去取,不至于再出那样的差错。你若不放心,可以继续用上次那样的手段遮掩。”
免了,没事我就不联络你了,免得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汪孚林在心里这么想,但脸上却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今天我是正好出宫回私宅,这才收到了你的密信。我知道你断然有要紧事,不过这条信道已经为人查知,我就吩咐了老宅中一向当我替身的那人,去见刘守有下头的一个指挥佥事,如此那一头就算被人侦知,也不虞露出破绽。我不能停留太久,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公公是否知道,我之前密信随附的高新郑公文稿,来自于何处?”
张宏又不是蠢人,哪里会相信汪孚林之前在密信上说的所谓因缘巧合,这会儿汪孚林既然愿意说,他就眯着眼睛问道:“莫非是你……”
“不是我,我的手可还伸不到新郑那么长。是松江徐华亭公,张公公知道的,他和高新郑是死敌。”
是徐阶盯着高拱?也对,要说张居正和高拱是生死仇人,但徐阶和高拱也是生死仇人,高拱唆使海瑞收了徐阶家中那么多良田,又充军了徐家两个儿子!要不是张居正取代高拱成为首辅之后出手帮忙,徐阶的两个儿子只怕这时候还在军前挣命呢,根本捞不回来!
见张宏微微颔首,显然相信了这个答案,汪孚林就继续说道:“我和徐家没交情,但和徐家派去新郑的那位却认识。那人因缘巧合劫了张四维的人从高家拿走的文稿,然后呢,他本来是已经把东西带去了松江徐家,也不知道是谁神通广大,察觉了徐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威逼利诱了徐家二公子,把去新郑的那位给供了出来,又胁迫人到了京城。两边见面的时候,胁迫的人露面,对给徐家跑腿却被人卖了的那位说,自己是内官监掌印太监张诚。”
此话一出,张宏只觉得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他原本之所以能够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就是因为笃定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汪孚林这个人他虽只是第二次单独见,但却知道汪孚林在京师根基薄弱,又是后起之秀,理应只是洞悉了某些动向,这才急急忙忙向自己报信,不至于真的搅动了这场风云,可现如今,汪孚林却告诉他,他曾经亲自走了一趟更鼓房,第一个捞出来的张诚,竟然与此有涉!
就在他眼神倏然转厉时,汪孚林却很诚恳地对他说道:“不过,张公公应该知道,别说徐家请的那位,就是我,身为外臣,也不大认识张诚公公。”
张宏只觉得悬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说道:“徐家请的那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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