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绳枪的声音,转眼成为这一片水域里的主旋律,货船上的炮手和弓箭手们纷纷倒下,死得惨不忍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炮弹砸进水面,将已经死去和尚在挣扎的落水者,一并抛上半空。
血光飞溅,残破的尸体被水柱托上半空,然后落得到处都是,一艘正努力朝战舰靠近的货船首部中弹,“轰隆”一声,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猩红色的火焰冒着浓烟扶摇而上,照亮所有人的眼睛。
“谁在开炮。”指挥舱里的朱重九心里猛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扑向窗口,举起望远镜迅速扫视整个战场。
周围的情况极其混乱,虽然淮安水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敌军的战船却借助数量优势,成功闯入了淮安水师的航道,双方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上,用火炮、火枪和弓箭对射,每一秒钟,都有很多人惨叫着死去。
然而,这些都不是危险的根源,淮安军的五艘的战船都是专门定制的,加强了龙骨、船肋,有专门的水密舱,外舷还采用的是专门从湖广购买來的铁力木,即便在很近的距离上挨上两、三炮,都不会立即倾覆,相反,对手由漕船、货船和渔船临时改造的战船,则根本沒有任何抗打击能力,基本上只要被命中一炮,就是沉底的结局。
真正的危险,來自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保保已经将三十余门火炮,全都调转了炮口,冲着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舰队,展开了无差别轰击。
所有火炮,都是淮安将作坊出品。
那些正在开炮和装填弹丸的炮手们,则全部來自徐州红巾,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沒更换,前胸上还画着一个巨大的“徐”字。
“小心岸上,别让敌军缠住。”朱重九沒有太多时间思索,立刻大声发出提醒。
“保持队形,保持速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旗舰长常浩然冲上甲板,朝瞭望台上大声命令。
“队形,速度,距离。”瞭望手王三迅速挂起三面不同颜色的角旗,然后举起铁皮喇叭,将命令高声重复,“大总管有令,保持队形,保持速度,远离南岸,不要让敌军靠得太近。”
“队形,速度,距离。”其他四艘战舰由近到远,迅速打起角旗。
无数木桨从底舱伸出來,奋力划动。
包括已经受伤的战舰,也果断放弃与敌军的纠缠,跟在整个队伍的尾部,重新开始加速。
整个舰队如发怒的蛟龙般,碾过敌军的尸骸,在河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水波。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第二轮來自岸上的炮弹落下,在舰队身后,将两艘躲避不及的小货船砸得四分五裂。
“轰。”跑在最后位置的那艘战舰尾部再度中弹,伤上加伤,船舱中冒出滚滚浓烟。
“让它去北岸。”朱重九看了一眼脸色青黑的常浩然,大声命令。
“发信号,让五号舰去北岸抢修。”常浩然举起铁皮喇叭,冲着瞭望台大声命令。
信号迅速打了出去,受伤的战舰含恨脱离队伍,退出了战场。
“加速,加速。”重新从朱重九手中接管了整个舰队指挥权的常浩然挥舞着拳头,冲着瞭望台大喊大叫,指甲刺破了手掌,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往下淌。
八个多月的训练,让他适应了新式水战,却远远沒能适应对手的凶残,连自己人一起轰,这简直是疯子才能做出的决定,然而,对于能够扒开黄河,让上百万黎庶葬身鱼腹的魔鬼來说,做出这种决定却是轻而易举。
“轰隆。”“轰隆。”“轰隆。”愤怒的淮安战舰对着岸边射出一排弹丸,向魔鬼还以颜色。
包了铅的弹丸掠过三百余步的距离,一头砸进沙滩上,溅起成团成团的泥沙,岸上的徐州炮手们吓得一哆嗦,从炮位后站起身,撒腿就逃。
押阵的色目刀斧手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砍下一排死不瞑目的头颅,“不准退,谁退,谁死。”
手无寸铁的炮手们欲哭无泪,只好哆嗦着,重新返回炮位。
“给我轰,给我使劲儿地轰。”王保保放下一把从徐州军手里拐骗來的望远镜,咬牙切齿。
被李思齐拐带到蒙元一方的炮手们被逼无奈,只好鼓起全身勇气,重新调整炮身,装填弹药,朝着以前的袍泽,倾泻心中的恐惧。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高出水面的地形,让滑膛炮的射程,也得到了很大的延长,水柱一个接着一个,绕在徐州舰队的前后左右溅起,白花花遮住人的视线。
“让战船全都撤回來,把火炮全拆下來,架在岸上,跟他们对轰,。”王保保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发号施令,“老子就不信了,就凭这四艘破船,他还能攻到岸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