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从血统上算是汉人,却一直在脱脱府长大,心里根本沒有任何民族概念,所以,也理解不了脱脱此刻的情怀。
“可大宋又坚持了一百五十余年,若非我蒙古人受长生天庇佑,突然崛起,最后灭掉金国,一统河山的,未必不是宋人。”有一缕淡淡的失望,迅速掠过脱脱的眼睛,“他们汉人老是说,胡人无百年之运,就是因为我们这些胡人,只懂得自相残杀,却不知道还有君臣大义,还有天理伦常,算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些了,说了你也未必会懂,总之,你记住一句话,老夫宁做岳飞而死,也不会学那燕帖木儿,让自己手上沾满了族人的血。”
“这”李汉卿轻轻打了个冷战,赶紧拱了下手,低声说道,“大人不必如此丧气,其实,其实形势远还沒糟到那种地步,只是,只是我们需要多加一些小心,不能再给哈麻任何从背后捅刀子的机会。”
“怎么做,你來教我!”脱脱不想打击李汉卿的积极性,强打精神回应。
“首先,大人今后别再跟朱屠户有任何书信往來,像前段时间那种走船换将的事情,千万别來第二次。”李汉卿想了想,郑重提议。
跟红巾贼交换俘虏,是朱屠户主动提出來的,并且立刻得到了脱脱的积极响应,李汉卿当时无论如何苦劝,都不能让脱脱改变主意,而接下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他李四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朱屠户的目的根本不是换回被俘虏的徐州军众将,而是借此抹黑脱脱,离间大元君臣。
“老夫当时,也知道朱贼肯定还藏着后招。”脱脱想了想,非常耐心地跟李汉卿解释,“但老夫身为大元丞相,却不能比朱屠户一个草寇还不如,他每次抓到我大元将士,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然后收一笔赎身钱遣散,老夫如果坐视奈曼不花和李大眼他们几个被朱屠户抓了,却不肯拿几个贼头去交换,将士们知道后,怎么可能还甘心替朝廷卖命,。”
“还有,那个王保保。”不待李汉卿反驳,脱脱又快速补充,“老夫换回他,是为了察罕贴木儿,此人散尽家财,起兵效力朝廷,不到一年,就成了刘福通的心腹大患,这样的豪杰,老夫岂能不替皇上拉拢,若是拒绝了朱屠户的换将之议,察罕帖木儿即便不恨老夫,今后恐怕也不会再全心全意替朝廷出力了。”
“他可是月阔察儿举荐给皇上的。”李四想了想,忧心忡忡地提醒了一句。
“无论是谁举荐的他,他都是我大元朝的万户。”察罕贴木儿摇摇头,铁青着炼回应,“老四,你看着吧,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哪天老夫真的出事了,今后能扛起大元朝半壁江山的,肯定是这个察罕贴木儿,届时,老四,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就一定去辅佐他,这是老夫对你最后的要求。”
“丞相,丞相何出,何出此言,,事情哪会糟到那种地步,况且,如果沒有了您,小四,小四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李汉卿听得鼻子一酸,眼圈立刻开始发红,整个一晚上,脱脱都像在交代后事,可见受打击之重,而身为脱脱的绝对心腹,他却眼睁睁地看着灾难一步步迫近,无能为力,这让他如何对得起鬼才之名,如何对得起脱脱多年來的知遇之恩。
“老夫说的不是戏言,是心里话。”脱脱惨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他今年才刚刚四十岁,但看上去却好像六七十岁的老人一样,满脸沧桑,“老四,刚才周围都是外人,老夫有些话无法说给你你听,其实老夫在出兵前就知道,无论这仗打输打赢,等着老夫的,都未必是什么好结果,所以老夫只想尽全力,在皇上准备拿下老夫之前,抢先一步把朱屠户平掉,这样,老夫即便是死了,大元朝也不至于立刻就亡国,而有了这桩大功劳在手,皇上处置老夫之时,说不定也会多少念一丝当年的旧情。”
“丞相”李汉卿心中大悲,低下头去,泪如雨下,如果脱脱心里已经存了死志,作为谋士,他还能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总不能带领一群亲兵把脱脱软禁起來,然后再假传号令,反攻大都吧,那不是唯恐脱脱死得不够踏实么。
猛然间想到反攻大都这件事,他眼前突然一亮,软禁脱脱肯定不行,可如果找人做一件黄袍子,冷不防披在脱脱身上呢,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脱脱还能将黄袍再脱下來不成。
“抓紧,帮老夫剿灭朱屠户,老夫的时间不多了,趁着皇上还沒下定决心,你不了解他,老夫却跟他是总角之交,他不是恨老夫,他是恨天下权臣,等剿灭了朱屠户,老夫就将兵马全都交出去,然后避居塞外,他心里不怕了,自然就不会再想尽办法瞎折腾。”
除了让脱脱黄袍加身之外,这也许是唯一的两全之策,李汉卿咬了咬牙,轻轻点头,“小四知道,丞相尽管放心,方国珍已经答应派遣战舰,协助董抟霄跨江闪击扬州,只要我军顺利登岸,无论能不能顺利把扬州城拿下來,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人从南方给朱贼运送粮食了,届时,光是饿,也能将朱贼跟他的手下喽啰活活给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