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将狐疑地目光转向丁德兴,正欲偷偷地询问一声,却见到后者将头转向了船舷,悄悄地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徐将军去了那边,傅友德迅速扭头,顺着丁德兴的目光观望,只见一个非常像徐洪三的背影,正迅速从船舷上翻下,而其身后,则跟着整整一个都的弟兄,每人都脱光了膀子,嘴上叼着一把短刃,身后则背着,一个方方整整的包裹。
就在此时,斜前方的黑暗中,忽然跳起一串幽绿色的火焰,像夏夜里的鬼火般,迅速滚动了几圈,然后迅速熄灭。
紧跟着,则又是幽绿色的一长串,闪起和消失同样的迅捷。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几声高亢的鸟鸣,忽然从鬼火熄灭处响起,穿过嘈杂的海浪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夜猫子的叫声,配上这忽明忽灭的鬼火,足以让走夜路者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凭着以前多年做响马的经验,傅友德却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真正的鬼火,真正的鬼火沒有这么亮,并且熄灭的速度要缓慢许多。
那是一种从腐烂动物尸骨里头,专门熬制出來的油膏,只要小小的一盒,就能制造出大片的鬼火,江湖上有一种骗子,专门通过这种伎俩,來敲诈不明真相的富户,让后者出钱请他们驱鬼,而傅友德当年占山为王时,麾下正有几个喽啰擅长此道。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猫子的叫声越來越大,越來越多,陪合着人工制造出來的鬼火,为战舰指引正确的航向。
战舰的速度一点点加快,将自家与鬼火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但是更快的,是海面上忽然涌起的数点星光,一样是幽绿色,与岸上的鬼火一样吓人,但所有星光都迅速向鬼火附近汇聚,就像几百年來散落在海上的孤魂,正在奔向他们梦里的故乡。
“是徐洪三他们,他们正架着小船为大军探路。”傅友德立刻明白,那些星光是何人所为了。
每一艘战舰上,都会配备数条小舟,几个月前,朱重九营救他们时,就曾经从战舰上放下小舟,然后由弟兄们划桨登陆,建立滩头阵地,今夜,不过是重复了上次的战术,只是登陆将士的数量,比上次多了数倍,整个舰队规模,也比上一次大了数倍而已。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心中所有的紧张与压抑,瞬间一扫而空,而俞通海的声音恰恰从耳边传过來,提醒他不要再走神,“傅将军,注意脚下,脚下是台阶,您小心些,不要绊在上面。”
“多谢俞兄弟。”傅友德客气地回应了一声,迈动双腿,快步走向朱重九。
指挥台上还有给他和丁德兴两人专门留出來的位置,站在那里,他们两个能看得更清晰战场全貌,也能更容易地接受大总管的调遣。
手中的战刀已经饥渴很久了,他能感觉到刀刃上传來的饮血欲望。
“站在这里,跟我一起给弟兄们助威。”然而,朱重九却抢先一步,掐灭了二人冲锋陷阵的可能,“我答应过大伙,不上岸去给他们添乱。”
每人手里塞进两只鼓槌,朱重九继续笑着吩咐,“等岸上的火头点起來,就跟我一块擂鼓,半夜偷袭,吴良谋比咱们三个在行。”
“是。”傅友德和丁德兴两个干脆利落地答应,仿佛早已经在朱重九帐下效力多年般,沒有丝毫迟疑。
轻轻地放下战刀,举起鼓槌,他们将目光再度投向鬼火闪烁的位置。
夜猫子的叫声已经消失,从海面上汇聚过去的星光,马上就要与岸上的鬼火融合在一处,而在两三里外远的位置,则有两行火把在快速向这边靠近,随之相伴的,还有一连串软弱无力的画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驻守在这一带的元军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只可惜,他们的反应太慢了。
“咚。”一个巨大的五色炮,忽然从鬼火汇集处跳起來,于夜空中迅速炸开,(注1)
“咚。”“咚。”“咚。”“咚。”,一个又一个五色炮,接连跳上夜空,陆续绽放。
刹那间,整个夜空,落英缤纷。
陆地和海面,瞬间被照得亮若白昼。
六百多名搭乘小船登岸的第五军将士,迅速从身后解下油纸包裹着的火枪,冲着元军杀过來的方向,排出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近卫团的弟兄们,则在徐洪三的带领下,将身后的包裹丢在地上,一个接一个,迅速点燃。
跳跃的火焰,取代了夜空中渐渐黯淡下去的落樱,照亮整个舰队登陆的海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从所有战舰上响起,宛若在海面上滚过的惊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巨大的战舰再度加速,像一头愤怒的鲲鱼般,朝被火堆照亮的沙滩冲了过去。
义无反顾。
注1:五色炮,即烟花,最晚出现不晚于宋代,史书上多次有记载,大宋朝廷燃放烟花,与民同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