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的反应算了进去,把留守扬州的其他贼人的反应算了进去,甚至算上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朱八十一。
这个节骨眼上,包括朱屠户在内的任何贼军重要人物对吴永淳的指挥能力产生了怀疑,淮安军的南方防线都将命悬一线,而董抟霄根本不需要争一时之得失,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要留在江湾城外不走,就能坐等着敌军不战自乱。
一时间,他心中对董抟霄充满佩服,然而对方却突然低声笑了笑,轻轻摇头,“扫平两淮的功劳太大,只能,也必须是脱脱丞相的,董某一个区区宣慰使,怎么担当得起來,所以,做一个破局的闲子,倒也正堪其用。”
说话间,脸上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次,倒不用董抟霄多加解释了,作为蒙元的浙东宣慰使司同知,程明仲也知道眼下在朝廷内部,脱脱和哈麻两派,早已斗得势同水火,如果脱脱此战不能灭掉朱重九,肯定会被对手咬得死无葬身之地,而如果其挟大胜之威凯旋而归,等待着哈麻诸人的,恐怕也是毒酒一杯。
所以,董抟霄一定要把握好力度,非但得做破局之子,并且还要把首功不着痕迹地交予别人,否则,即便战后脱脱念的他的情,哈麻等权贵的余孽,想对付他一个汉人宣慰使,也是很轻松的事情,说不定,随便找个机会就弄死了,过后保证沒人会替他申冤。
这就是在蒙元治下,做一个汉人臣子的难处,你不能不卖力,否则很难出人头地,落入上位者的法眼,而你也不能太卖力,否则说不定就会因为帮了某人不该帮的忙,被对方的仇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施辣手除之。
想到这儿,程明仲也有些心凉,抬头看了看硝烟笼罩下的江湾城,低声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你何必攻得如此急,万一弟兄们用力过度,不小心把城给破了”
“假若真的如此,董某求之不得。”董抟霄立刻抖擞精神,摇着头大笑,“程兄啊,程兄,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如果江湾城里的火器作坊和冰翠工匠都落在董某手里,董某还用怕别人倾轧么,时局破败到如此地步,朝廷连那方谷子都不敢招惹,不得不送给他一个大官做,你我兄弟届时手里要钱有钱,要炮有炮,哪个坐上了丞相的位置,敢不拿你我兄弟当宝贝看,。”
“嘿嘿,嘿嘿,嘿嘿嘿。”程明仲陪着对方咧嘴而笑,目光亮闪闪地,再度扫向远处被烟雾缭绕的江湾城。
新派上去的毛葫芦兵已经展开了强攻,不断被城头上射下來的铅弹一排接一排地打翻于血泊,新调过去的弩炮,也跟城头上的火炮交上了手,你來我往,激战正酣,城上城下,每一个瞬间,都有许多人怀着满心的遗憾死去,而他们的血肉和生命,则注定要成为上位者脚下的台阶。
“呼,,呼呼,,呼呼,。”有一阵夹着腥味的江风吹來,令程明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风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天空当中,有大片大片的乌云正在汇聚,很快,一场秋雨就要來临,洗去大地上的血迹,洗净天空中的硝烟。
秋风秋雨愁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