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白亮亮的铅弹飞出,将原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靶子打得四分五裂。
火药燃烧的白烟迅速笼罩了整个军阵,凄厉的铜哨子声,却如利刃一般,刺透烟雾,刺进人的耳朵,第二个火铳兵百人队在哨子的指挥下,也收起兵器,缓缓后退,第三个百人队,则擦着他们的右肩膀迅速插上,毫不犹豫地朝目标区发起第三轮攻击。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轰。”“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有一记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于自队伍中央偏左方的某个位置,苏铁打造的火铳炸膛了,将持有者的脸皮掀去了一大片,伤者倒地惨叫,临近的几个火铳手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抱起兵器就向两侧闪避,跟在队伍后的督战兵却迅速发现了他们,数根长鞭抽过去,将试图逃走者抽得倒翻在地,鬼哭狼嚎。
“住手。”正在不远处观礼台检验训练成果的张士诚皱了下眉头,将造价昂贵的单筒望远镜,重重地摔在桌案上,“不要打了,他们既然不适合做火铳兵,拉下去,做划桨手就是,何必当众打得这么狠,伤了士气,。”
“是。”新任昆山都督,张士诚的弟弟张世德非常干脆答应一声,跳下观礼台,大步走向军阵,坐在张士诚身后的李伯升、吕珍等人,却忍不住轻轻皱眉。
庄户人家的孩子皮糙肉厚,挨上一顿鞭子,用不了三天就能爬起來,继续参加训练,但被刷到划桨手队伍中,却是彻底沒了前途,虽然划桨手在水战之时,不用与敌军去拼命,然而划桨手这辈子,却一直被固定在船只的底舱,出最大的力气,吃最差的伙食,拿最低军饷,一旦受伤或者累垮了,就会被踢出军队,任其自生自灭。
张士诚本人,却无暇考虑几个小兵蛋子的前途不前途,正所谓慈不掌兵,正沉迷于权力滋味中的他,眼睛始终都望着远方,那里是如画卷般壮丽的河山,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江山如此多娇,怪不得如朱屠户那样的粗鄙人物,在喝酒之后,都能信口吟出如此佳句,这与文彩无关,更大取决于其气度与见识,朱屠户当年一战定淮安,从而彻底海阔凭鱼跃,当然是豪情满怀,而张某人如今,心情与朱屠户初下淮安恰恰相似,也是终于打下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膏腴之地,也是终于可以不受擎肘地挥洒自己的心中所想。
与淮安类似,平江,又名姑苏城,也是能工巧匠云集之地,早在数千年前,干将莫邪夫妇两个,就曾经在这里给吴王阖闾铸剑,而平江路这里,却不像淮安那边,除了盐卤和芒硝之外,不产其他任何矿藏,在姑苏大地下,铁、铜、锡、铅一样不缺,甚至有的铁矿周围,还能挖出大量的金银來。
而因为守着个巨大的太湖,平江、昆州一带,同时又是鱼米之乡,根本不用像淮安那样,每年都指望着从运河往内高价购入粮食,平江路的稻米根本吃不完,承平时节,每年可以用大漕船拉着,一船船运往遥远的北方。
拿下了如此一个帝王之基,如果张士诚心里还不生出些雄心壮志的话,可就白來世上走一遭了,所以他几乎照搬了除了军制之外,淮扬大总管府那边所有的东西,包括参谋部、百工坊、大匠院和讲武堂这种别出心裁的机构,都照葫芦画瓢不误。
但是麾下的谋臣和官员们,显然沒领略到淮扬那边的精髓,与第五军一模一样的兵器和战术,却打不出后者在江湾城下的精气神儿,同样是才俊之士云集的参谋部,对死守嘉兴的朱亮祖,就拿不出任何办法,同样是集中了能工巧匠的百工坊,用天下闻名的苏铁,照着高价从扬州购买回來的火铳仿制,却避免不了频频炸膛
想到自家在武备方面,与淮安军的巨大鸿沟,张士诚就又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同样是精铁打造的铳管,为什么淮扬那边的火铳,就敢保证四十发持续射击不炸膛,而自己这边的仿制品,却意外频频,工匠们的手艺能差到如此巨大么,姑苏人可是以心灵手巧而闻名天下,姑苏匠人打造了各类饰物,无论精细程度和花色,早年间都甩了淮安那边不知道多少条街,凭什么照着猫画虎,却依旧画出条土狗來,。
“把那支炸了膛的火铳,给百工坊的饶主事送过去,让他根据铳管上的编号,找到制造者,罚其四个月薪俸。”背对着自家谋臣,姑苏大都督张士诚沉声吩咐,“还有,在百工坊和大匠院同时悬赏,能造出连射四十发而不炸膛铳管者,封大将军,嫡传子孙与国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