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了进來,离着老远,就躬身施礼,“小侄青云,见过六叔。”
“这是兵科,不用施家礼。”韩建弘冷着脸侧开身,然后举手到右侧额角,以标准的军礼相还,“你也是当兵的人了,应该懂得规矩。”
“是。”韩青云立刻站直身体,端端正正地举手敬礼,然后又迅速堆起笑脸,低声道“;六叔,好些日子沒见到您了,您看起來气色比原先可是好多了。”
“那当然,你六叔我心宽体胖,能吃能睡。”韩建弘嘴角上翘,笑着回应,“有事情么,有事情就赶紧说,你也看到了,今天的情况有点儿特殊,这么多人前來投军,我这个当兵科知事的,不能不把关口把得严一些。”
“是,六叔您做事向來认真,这点,连讲武堂的教头们提起來都佩服得很。”韩青云闻听,立刻又笑着大拍自家叔叔的马屁,然后将身体凑得更近一些,带着几分不甘心的味道补充:“其实侄儿今天來找您,主要是想跟您汇报一声,侄儿今天从讲武堂步科毕业了,即将补充进第二军团二零六一团,任一营一连副,兼第三都的都头,加御侮副尉职。”
“二军团第六旅一团一营副百夫长。”韩建弘一瞬间,就将对方的话转换成了自己所熟悉的说法,同时在脸上也涌出了几分真诚的笑意,“不错么,到底是天子门生,一毕业就做了副百夫长,六叔我当年向你这么大时,只能蹲在大都督身边做个小小的参军。”
“六,六叔”韩青云闻听,忍不住咧了下嘴,低声抱怨,“六叔又打趣我,我这个连副,怎么可能跟您老当年比。”
“怎么不能。”韩建弘惊讶地皱眉,旋即,又讪笑着摇头,当年徐州左军只有一千出头战兵,四千多辅兵,所以一个战兵副百户的位置,远远珍贵过于他这种无兵可带的参谋,而现在,淮安军光战兵就高达十三四万,一个小小的连副,前途当然就比不上能留在参谋本部,随时都可以见到朱总管本人的高参了。
想明白了此节,他就推测出了自家侄儿今天前來的目的,于是乎,又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御侮副尉也不错了,军饷每月五贯呢,比我这个兵科知事都高了,况且你又是在徐达将军的麾下,有的是仗打,好好干,咱们老韩家,今后就得看你了。”
“六叔。”韩青云急得直跺脚,他今天刚刚得知自己的去处,本想着找眼前这个当过盐政大使的六叔走走门路,看看能不能给换个位置,哪怕不能进枢密院那种前途远大的要地,至少也得想办法活动进第一军团,跟在朱总管身边建功立业,谁料对方根本不肯出手,反倒接二连三拿场面话來搪塞敷衍。
“我说得是实话。”韩建弘知道自家侄儿的想法,干脆直接撂下了脸,“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别人就该去前线真刀真枪的拼命,而你就该留在后边袖手旁观,,况且你既然读完讲武堂,应该知道所谓摇摇扇子就破敌十万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戏文当中,根本不可能是现实,而事实上,从咱们大总管本人,到徐达、胡大海、吴良谋,谁今天的地位不是拿命换回來的,七大军团都挥使,连同下面各旅的正副旅长,谁沒有亲自拎刀上过前线,想凭着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指挥动麾下的百战老兵,狗屁,你沒点儿真本事,谁肯放心把命交到你手里头,。”
情急之下,他说话的声音稍微有点儿高,立刻把周围许多刚刚通过选拔的辅兵给吸引了过來,大伙纷纷侧起耳朵,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韩建弘自己,则是越说,思路越顺畅,越说,嘴巴越是利索,“军中是最不讲人脉的地方,是骡子是马,拉到前线遛遛就清楚了,生死关头,大伙才不会看你是谁家的侄子,谁家的儿孙,你够种,敢顶着箭雨往前冲,大伙自然肯把后背交给你,你沒见到敌人就先软了腿儿,即便是逯鲁曾的亲孙子,大伙也照样鸟不都鸟你,更甭指望大伙会听你瞎鸡(巴)指挥。”
“我知道你不服气。”看着侄儿脸色窘得发紫,顿了顿,他继续大声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大伙,个个都藏着私心,沒关系,老子当年投奔大总管时,跟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样,也想着撤退在前,冲锋在后,也想着送死你去,立功我來,但既然当了大总管的兵,既然穿上了那身铠甲,你早晚都会忘掉那些歪心思,你早晚都会记起來,自己是谁的种,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战,然后你才会发现,自己不枉來到这世上走一遭,此生不枉为七尺男儿。”
注1:关扑,古代赌博之一,类似于六合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