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祝府之内称病不出许久未见,不想已然悄声无息去了秦国。栾广江知晓她对爱子珍逾性命,所谓对贼党的意外发现怕不是在长安,在成都更为可能。
栾广江对此并无意见,吴征这名私生子他顾不上,但阻挠其母的爱子之心也太过分了些,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不愿与祝雅瞳正面起冲突。且这一点正是他拿捏祝雅瞳乖乖就范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吴征,祝雅瞳便有顾忌。
她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臣之心,燕皇只须放出风去吴征是他与祝雅瞳的儿子,秦燕两国便再也容不得吴征。
彼时天下之大再无吴征容身之地。若世上没了吴征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结局是祝家满门遗老于世间消失。
“听闻你也要随祝家商团去秦国?”栾广江在身边的火盆中焚毁纸页,旋即提笔写信。“是,义母令民女随同商团一同前往。”
燕秦两国一场大战各自伤了元气,国与国之间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远都被摆在第一位,且燕国北方与草马黑胡大战在即,也急需修复与秦国之间的关系。祝雅瞳的商团正是最佳人选!
流水般的银两比其余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有效得多。“朕也有一封信,你亲自交予香凡夫人。绝不可为第四人知晓!”
秦皇写毕随手一挥,轻飘飘不着力的薄纸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准确飞落在冷月玦手里。未着火漆封印,甚至连信封都没有。
冷月玦错愕一愣,抬头远远打量着埋头书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没见回音,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展开纸页细观默默记忆。“陛下,民女记牢了。”“背诵一遍!”
“啊?这”“朕恕你无罪!”“遵旨!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来回音,想了会儿才依样画葫芦将手中信纸烧去。
“嗯,你跪安吧。”“是!民女告退。”离开御书房,冷月玦抹了抹额角汗珠,病体羸弱的燕皇所带来的压力出乎意料地大,而她眼中更是许多不耐,似乎虚头巴脑讳莫如深的对话方式让她疲倦又厌烦,这一趟她不愿来,可又不得不来,祝雅瞳待她一贯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能不听。
另一个则是要单独暗中面见圣上,可依托的天阴门弟子除了她也别无旁人。“师尊与义母之间越发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难以自处,这一趟去成都不知又有那几位师叔能随行。”
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转好,竟得意地环视皇城一圈。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丽堂皇,星光辉映之下亦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可四周林立的高墙像一个巨大的围笼,身处其中虽不比囚室窄小潮湿的难当,可终有边界。
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长大,此后拜师天阴门,可说自小起所处之地仅是冷家与天阴门二处。当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栾楚廷欲纳其为妃起,平静与清净便被打破。
冷月玦无处可逃,长安虽大,皇城虽贵,对于腻烦于其中的人来说,亦只是个大些的囚笼。“再有十日!听说川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情风物俱大异长安城。平原之外还多有险峻奇山异水,峨眉亦是佛宗圣地,这一趟去了大秦该当多些时日才好。”冷月玦垂头缓步跟在一名小黄门之后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转出御书房的院门,燕国太子栾楚廷一行正过此间。夜色虽浓,娇小的白衣丽人仍被他一眼认出。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见状面色仍是寡淡无情,只是下拜行礼:“民女冷月玦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访?”栾楚廷顺势上前搀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经意地退后两步又抖袖抚平裙摆,让栾楚廷落了个空。
“民女不能说,殿下见谅。”夜色已深,本该在后宫中的太子却出现在此处,远不是一个好巧便能说得清的。太子的耳目遍布宫中。这一趟应是特为自己而来。冷月玦虽懒理勾心斗角之事,心思却是玲珑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问了。”栾楚廷心中一凛,转过话锋道:“孤记得冷仙子少来宫中,上一回还是五年之前?近年来宫中添了不少景观,冷仙子既来,陪同孤走一走如何?”
“民女不能留,殿下见谅。”冷月玦垂首缩肩,她不善说谎,清淡冷漠的面容掩不住目光中的异样,面对栾楚廷这等见多识广之人,索性不与之对视被看出破绽。
“也是,冷仙子身怀要事。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栾广江心中大叹冰雪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浑不似其母半分。转念一想,若如况雪莹般只一露面便贴了上来,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