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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茶叶定然是上上之选,连冲泡的方法也是大家手笔,否则怎能选用最适合的山泉之水,择最适宜的水温冲茶,浸泡的时间又是刚刚好,才显如此滋味。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样的茶汤居然装在客店中最普通的大耳茶壶里,那是每个客人刚坐下时都会倒上一杯,先润润喉,解解渴的最为普通的茶叶才会用的。
这样的人物,怎会在一家客店里当冲茶的茶博士?这样上好的茶叶价值不菲,又怎会轻易地拿出来待客?倪妙筠不动声色,目光再度转向街角。
小二再度奔上二层时,一壶茶刚巧喝完,他也刚巧又冲了第二泡,顺势给倪妙筠满上,壶,摆好一只碟,道:“长乐玉液,白斩贵妃鸡,姑娘请慢用。”
先前点的菜色里可没有这一道。小二送上了菜便即离去,倪妙筠虽满腹疑云也无人询问,只因二楼原本的两桌客人离去之后,再也没有人上来。
偌大的二层客店空荡荡的,只余自己一人。若有上等的肥鸡,最适宜的做法便是白斩。将肥鸡洗剥干净之后下锅隔水蒸熟,起锅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工序看似平常,妙处便在调味上。
上等的鸡肉原本便极具鲜味,蒸时不加任何调料,正巧将鲜味原封不动地保存。更妙的是清蒸时隔水,鲜甜的鸡汁在蒸笼里被热力一逼渗透出来,这是绝佳调料不可浪费。用海碗存好之后,将葱姜蒜在盅里捣成泥,拌入鸡汁里再加入少许盐。
食用时将鸡肉在这味调料里一蘸,原汤化原食,鲜上加鲜。倪妙筠夹起一块鸡肉,才发觉不仅是一道白斩鸡那么简单。
这斩成方块的鸡肉依旧拼做原本的整鸡之形,不是刻意卖弄刀工巧手,而是内有干坤。鸡里有一只鸽子,扒开鸽子之后,鸽腹里还有一只蛋。
无论在哪里,这都算得上是一道待客大菜,可做镇场之用。席间主人挑出蛋来,再奉于最为尊贵的客人,说些吉利之言,必然使得宾主尽欢。
如今这一切都归了倪妙筠享用,虽未有人上来说上一通好听话,意思却已十分明显了然。倪妙筠默不作声。
也不着急,对方既然摆下这等阵势,急也无用。她小口小口嘴嚼着鸡肉,又抿了口酒。连酒都是上上之选,那酒液入口,一线冰凉笔直地落入腹中,又转作一团融融燃烧的烈火,又甘又醇,即使在紫陵城里等闲也喝不着。
至少在诗礼传家的倪府上,那位不好酒的大学士就拿不出这等好酒来待客。上好的菜肴一道又一道地送了上来,较为粗疏的如梅菜扣肉自然是见不着,用了豉汁蒸排骨代替。
连一小碗炒饭的主食,居然都是先将米粒酿在鲜鱼中蒸熟,再将鲜肉剁碎成泥一道炒制,起锅前还加了勺上好的官燕。
一道看似简单的炒饭,实则说得上金雕玉砌,高深莫测,无论色香味与功用都是女子最爱!倪妙筠久在天阴门修行,此时也觉目不暇接,每一样菜也都尝上几口,唯独一道蒸鱼却让她沉下脸来。
珍奇的菜肴越上越多,大部分倪妙筠也不认得,小二殷情备至,每上一道菜都会做个详解:“姑娘,这道蒸鱼非同小可,乃是用黑鱼之背,鳡鱼之肋,红鲌之尾,桂鱼之腹,花鲢之头拼接成一整条鱼。滋味多样,又各具鲜美,请慢用。”
“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额姑娘”“我要的是清蒸桂花鱼!”倪妙筠性情温和,本不至于与个待客的小二疾言厉色。这道蒸鱼也是费了无数的心血功夫,等闲还吃不着。
她认死了要吃清蒸桂花鱼,则是小二报出菜名时,恰巧让她念起那夜雨中漫步,纸伞之下的斜风细雨不须归。
以她的性子,见了好句自要问清楚上文。不得不说经典之作的神奇之处,一句桃花流水鳜鱼肥居然勾起了倪妙筠的馋虫,连上的菜色不是清蒸桂花鱼居然都发起脾气。
“是是是”小二嘀咕着将鱼取走,心道:“这道鱼也没毛病啊,彭厨子一年也做不得十条,为何她如此忌惮?莫非被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话说大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菜肴早已摆不下,小二将四张台桌合并成一张才堪堪足够。倪妙筠每道菜都尝,但都浅尝辄止,无论合不合胃口,直到她开口道:“我吃饱了,上房可曾安排好了?”
“早已为姑娘备得妥当,请随小的来。”小二立时停了菜,刚将倪妙筠送至厢房,茶水立刻就备下了,小二指着厢房道:“那里门后已备有热水,姑娘要沐浴安歇,一切俱全,小的退下了。若有所需,姑娘随时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