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续吐出几句:“小人得罪了姑娘,万万死莫赎。你刺我一剑,这这气总该消了罢?”那女郎急道:“你这混蛋!谁要当真刺你?啊,你你别死,我还从没杀过人的”
李逍遥耳中轰的一声,那只觉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头一歪,昏死过去。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做了个怪梦,梦中来到一处高山之颠,脚下峻峰如削,在云雾里似掩似藏,深不见底。
猛抬眼,却见赵灵儿俏立在对面山顶,同自己遥遥相望。李逍遥连连招手,要她过来相会,赵灵儿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突然一纵身,跃入无边的云雾,再也不见踪影。
李逍遥大吃一惊,欲待出声相唤,一时间喉咙干涩,片音难发。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却见身后云雾轻漾,荡起如烟,有一人翩翩步出,那人白衣胜雪,长发如漆,正是刚刚刺了自己一剑的美貌女郎。
李逍遥此刻乍见人踪,不由得又惊又喜,浑忘了之前的恩怨,几步奔至近前,才要开口相问,那女郎已伸手过来,将他两腕紧紧握住。
李逍遥又是一惊,一面大叫大嚷,一面拼命回夺。哪知那女郎突然间变得力大无穷,挣了半晌,却哪里挣得动半分?李逍遥又气又急。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李大哥,灵儿妹子先走一步,去同她娘相会了。
你放心,今后有我照顾你和忆如,也是一样”李逍遥怒道:“呸!哪个要你这女魔头照看?忆如又是谁?我不认得。你你快些放手,我要去寻灵儿了!”说着奋力一抽,右手登时脱出,劈胸便打。
那女郎给他骂得一呆,扁了扁小嘴,眼中慢慢蒙上一层水雾。李逍遥抬头见她泪光盈盈,泫然欲泣,心中微觉不忍,一只手不觉凝住。
那女郎缓缓吁了口气,黯然道:“你当真记不得我了?我们先前说好的,一起吃到老,玩到老,永世也不分开唉,李大哥,在你心里,我我到底是什么呢?”
李逍遥只听得一头雾水,心下暗暗称奇:“我没听错罢?她说要同老子一起吃到老,玩到老?嘿,这这他妈的简直从何说起?”猛觉手腕一紧,却见那女郎森然一笑,喝道:“臭小子,你睁开眼瞧瞧,老娘是谁?”
李逍遥定睛一看,不由得毛发皆竖,身前那人发如乱草、满身血污,赫然便是死在酒剑仙剑下的罗刹女!李逍遥直吓得“哇哇”怪叫,探手向背后去摸长剑,不料却摸了个空,陡然间一股大力自身侧涌到,登时站立不定,身子一偏,从崖顶上直落下去。
那时身不由己地跌堕悬崖,不觉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却见红日西沉,天已近晚,自家依旧躺在林间空地之上。李逍遥眨了眨眼,慢慢撑起身子,见赵灵儿静静地伏在一旁,睡得正香。
他试着活动活动手脚,发觉内息运转如常,丝毫没有受伤之状,心下好生诧异,走过去推了推赵灵儿。赵灵儿“嘤”的一声,悠然醒转,待看清眼前那嬉皮笑脸之人正是李逍遥,不由得大喜过望。
当下一跃而起,死死揪住了他衣襟,叫道:“逍遥哥,你你果然活过来啦。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李逍遥听她话中之意,倒像自己先前已死过一回、这时又活转了一般,更是莫名其妙。摸摸衣襟上干涸的血迹,见胸前破了个寸许大的小洞,却不见皮肉上有伤,只心口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赵灵儿喜滋滋地立在一旁,瞧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却不做声。李逍遥轻轻握住她手掌,奇道:“灵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记得那刁蛮丫头一剑刺中我这里,怎的”
眼光扫处,见那女郎的长剑果然落在歪脖柳下,地上断舌尚在,血迹星星点点。当下伸手一指,道:“喏,这不是那把鬼剑?”
赵灵儿点了点头,仍是微笑不语。李逍遥眼珠一转,拍手叫道:“啊,我晓得了!是你救了我,对不对?哈,我早知道,我的好灵儿是仙姑下凡,仙姑姐姐法术高强,有七十二般变化,起死回生又算得了什么?”
赵灵儿脸一红,啐道:“什么七十二般变化?你才是那古灵精怪的孙孙猴子!”李逍遥将她手腕高高举起,凑在掌心里吻了一吻,道:“好,你不是孙猴子。我是猪八戒,你是嫦娥姐姐。那么刚才是你救活我了?”
赵灵儿想起那秃头的蠢相“咭”地一笑,点点头道:“我见你给给那位姐姐伤了,急得没法。幸亏我这傻丫头灵机一动,想起师父过世前,传过一门赎魂的法术,那时因尚未练熟,从没敢试过还好,这法术当真有效,不然我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说着眼圈渐渐红了。
李逍遥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又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心下大为感动。要知内家功夫最难把控,若然未经练熟便强行运用,实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赵灵儿救人心切,居然不顾安危,当真对自己一往情深之至!这一刻四目相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俱都化作了脉脉的眼神。
余晖淡淡,照得柳梢一片金黄。微风袭来,黄浪起伏,只闻树叶的沙沙之声。过得良久,李逍遥缓步走至树下,将那女郎所遗的长剑轻轻拾起,翻覆验看。
那剑其薄如纸,通体晶莹,舞动之际,清光四射,端的是一把宝剑。赵灵儿伸手接过,只见剑柄上镶金嵌玉,极尽华丽,镌着三个篆字:“越女剑”当下忍不住赞道:“好剑。”
李逍遥一撇嘴道:“剑是好剑,至于人么嘿嘿,嘿嘿。”随手将那剑同自己的剑一并包好,收入囊中。二人一路西行,说起那女郎的刁蛮泼辣,李逍遥犹自恨恨不已。
待进了城,天已大黑,二人竟日未餐,早都饥肠辘辘。那苏州城自春秋之时起便为吴中胜地,千门万户,五方辐辏,目下虽逢明末乱世,却依旧不减昔年侈靡。
李逍遥领着赵灵儿一路走去,只看得眼花缭乱。待行至无人之处,李逍遥摸出银袋,在手里掂了一掂,向赵灵儿歉然一笑,道:“灵儿,逍遥哥口袋里没钱,大鱼大肉是买不起的,咱们只好又吃面了。”
赵灵儿道:“逍遥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最要紧的是能同你这样挽了手走在一起,挽上一生一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