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排作一队,李逍遥在前开路,余人手手相牵,相随而下。
只见每一级台阶都积满了尘土,壁角蛛网密布,显已多年无人到此。众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甬道中一时只闻细碎的脚步声,以及火把嗤嗤的燃烧声,此外更无任何声响。
向下行了数丈远近,到得石阶尽头。那是一间小小的土室,室中空无一物,对面又有一道石阶向下边通去。李逍遥走到阶前,探头一望,没见什么异常。众人又都沿阶而下。到得尽头,见仍是一间小小的土室,对面一道石阶,笔直地延伸出去。
李逍遥心中有些发毛,暗想:“这鬼石阶不晓得有多长,若似这般一直走去,难道竟会永无尽头?”回头看了看众人,低声说道:“下面只怕还深得很,须得省着用火。月如,江大侠,你们几个将火把熄了。”
林月如等人依言灭去火把,只用李逍遥的火把照亮。愈往下行,石阶尽头的土室就愈加窄小,角落里也是骸骨纵横,蛇虺杂乱,看得人不禁心生惧意。
江少云一面走,一面喃喃絮语,埋怨李逍遥行事太过卤莽,如此冒失而进,无疑将陷众人于险地,实乃非常不智之举、下策中的下策。
李逍遥也懒得理他,任他一个人胡说。如此穿过十间土室,算来已下行了数十丈有余,忽觉面上微风拂过,隐隐的闻到一股霉味。
李逍遥心头一喜,快步奔下,见甬道果然已至尽头。眼前这间土室极为宽敞,宛如一座轩阔的花厅,对面有两扇拱门,十分高大。
李逍遥走过去摸了摸,触手冰凉,门上遍布锈迹,竟然是以纯铜铸就。众人陆续下到室中,见那铜门虽极厚重,但间隙微小,几不容发,工艺十分精湛,无不啧啧称奇。
李逍遥试着轻轻一推,铜门发出轰的一声大响,接着轧轧连声,打开了一道缝。门背后一团漆黑,李逍遥摆手示意,要众人退开,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半步,将火把从门缝抛了进去。
只听嗒的一声轻响,火把似乎撞中了什么东西,摔落在地,并不熄灭。他缓缓抽出长剑,探头向里面一张,幽幽的火光之中,只见面前蓦地现出无数人影。
李逍遥吃了一惊,疾忙抽身后退,手中长剑连颤,霎时间刺了五六剑出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似有什么物件给长剑刺中,跌在地下。众人拔出兵器,点燃了火把,凝神戒备。过得良久,门后仍无任何异状。李逍遥复又取过一枝火把,蹑手蹑脚走到近前。
他这一次并不将火把丢入,而是横持在手,探入门内,上下晃了晃。只见面前高高低低立着十余人,早已死去,变成了白骨,衣衫俱都烂得不成样子,条条缕缕地挂在身上。
这些尸骸手拿兵器,相互扶持,是以年代虽久,却仍能端立不倒。适才自己刺出的几剑,或中或不中,将三颗骷髅头骨和两柄腰刀斩落于地,掉在脚边。
李逍遥见状先是一惊,转念又想,这般奇诡之地,有几个死人殊非意外,惧怕之心却也就此消了,将长剑横在胸前,迈步行入。
只见这是一间石造的秘室,约莫数十丈见方,宽敞无比,正中摆着一口石棺,除门后所立的十余人外,四下角落里尚三三两两躺着数具骸骨,也都是衣衫褴褛,脚下散落着几件兵器。
李逍遥心道:“原来这是一间墓室,怎的却有许多死人?”举火向那些尸骸照去。这些人衣衫虽已朽烂,但细辨之下,仍可认出是本朝军士服色。
他将长剑收入鞘中,弯腰自地下拾起一柄长刀,擦去锈迹,只见上刻“大明扬州府”五个小字,暗想:“这些人俱为本朝将士,莫非便是失踪的军役?如此看来,那传说倒像真有其事。”
正想着,门外传来林月如的呼喊之声。李逍遥高声答应,将众人唤入。众人见了石棺和无数尸骸,都是大为惊讶,参详许久也不得要领。忽听林月如道:“奇怪,奇怪!”李逍遥问道:“有什么奇怪?”
林月如道:“你们看,这里并非绝地,虽然深入地底,但有门有户,一路都是石阶通上,若想逃生何难?这些人怎会好端端地死在这里?”
李逍遥早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蓦地给这番话触动了心事,一惊抬头,恰好对上江少云惶惑的眼神。猛听得铜门轧轧作响,两人心思相同,齐叫:“不好!”一前一后抢了过去。李逍遥身法虽快,但毕竟相距过远,手指差了数寸没能够到,那铜门还是轰的一声,紧紧闭上。
江少云随后冲来,收足不住,撞上了李逍遥的背心,二人滚作一团。林月如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呆了,知道此门一关,多半便再无出路,纷纷惊呼着奔到门前。
那铜门不知被什么机括所控,竟是闭得极牢,加之门内一侧又光秃秃的,毫无抓握之处,众人虽运起内力,指抠手扳,连推带拉,只是打它不开。智杖急得光头上颗颗汗珠直冒,运足全身力气踢了两脚,只痛得趾骨欲裂,哇哇大叫起来。
忽听江少云语带哭音,颤声道:“大家快看。”说着将手中火把向上举了举。只见铜门背面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凹痕,累累重重,深可盈寸,皆是刀砍枪刺所致,令人触目惊心。江少云见众人都不说话,哭丧着脸又道:“我看这下,多半是出不去啦。这怎么好?”
原来这些明军士卒的经历同六人一般无二,也是下到洞底,为墓室所困,虽然试过无数法子,终归还是徒劳一场,一个个相继饿死在这里。
众人一转念间,已明其故,心中登时凉了半截,都眼巴巴地望着铜门不做声。过了半晌,智杖突地高声咒骂起来,一面大骂,一面疯了一般挥拳猛击,打得那铜门砰砰闷响,兀自不肯停手。
江少云越想越怕,惊惧交集之下,却哇的一声掩面大哭起来。他原本决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一来两日里连遭挫折,对之打击颇甚,二来万万也想不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般诡谲之地。
霎时间种种委屈、悔恨之念一齐涌上心头,涕泪滂沱如雨,竟是再也抑止不得。林月如和赵灵儿赶忙上前,拉着他好言安慰,李逍遥却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得眼泪也流了下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智泽忽然小声说道:“别怕,有机关。”众人之中以林月如最为镇定,智泽的声音虽低,她于吵闹声中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怔之下,颤声问道:“你你说这里有机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