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从古浪屿孤身飞离之时,初生之犊不怕虎,了无畏惧,但连续经历风波险阻之后,始知谨慎。
冷风刮来,心中忽然一阵寒冷惧意,直想立刻掉头回转,重新赶回凤尾城中,等到天明之后,再与王亦君、蚩尤一道上路。心念方动,眼前便彷佛看见王亦君嘲讽的笑容,似乎听到他在耳旁不屑地说道:“傻丫头,早知你要回来啦!”心中凄苦,咬牙忖道:“臭鸟贼,你当我离开你便活不下去吗?我偏要独自一人找我娘亲去!”仰起头来,大声道:“什么妖魔鬼怪,我才不怕呢!”
但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当下赌气忍住恐惧之意,驱鹤高飞,迎风翔舞,一路西去。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转亮。回头望去,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又飞了片刻,万道霞光突然从她身后怒射而出,漫漫云层都被镀上黄金之色。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麻酥酥的,先前的寒冷畏惧之意顷刻烟消云散。纤纤满心欢喜,透过飞扬云絮俯瞰大地,只见千山绵延,奇峰峭立,碧水如带,迤逦其间。
万里江山,雄奇瑰丽,比之从前一路所见,别是一番光景。雪羽鹤飞行极快,半日间便飞了数百里。晌午时分,阳光炎热,纤纤香汗淋漓,腹中饥饿。当下驱鹤低飞,到附近山林中寻觅野果果腹。
雪羽鹤盘旋飞舞,在一处溪流潺潺的山谷中降落。纤纤在山坡上寻了一些荔枝等野果,在溪边洗净,饱食一餐。
阳光绚烂,空谷寂寂,清脆鸟呜伴着汨汨流水,更觉幽静。纤纤坐在草坡树影之中,望着一双蝴蝶翩翩飞舞,突然又是一阵难过,泪水无端地滴落下来,心道。
“原来蝴蝶也这般快活。”雪羽鹤独脚傲立,见她突然落泪,白翅扑扇,在她背上轻轻拍拂,弯下长颈,清鸣不已。蝴蝶翻飞,缠绵绕舞。纤纤怔怔地凝望着,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也不知那狠心短命的臭鸟贼,此时寻来了没有?突然心下一阵后悔,应当在屋中留下一些线索,好让那鸟贼、鱿鱼方便寻来。正胡思乱想,忽听天上传来嗷嗷怪叫声。纤纤蓦地大喜,脱口道:“太阳乌!”
心中欢喜难抑,跳将起来,循声眺望。密集枝叶参差环合,露出一角蓝天。蓝天之下,高峰险峻,黑岩突兀,叫声便是从那山峰后传来。“倘若那臭乌贼从空中飞过,没有瞧见我,那该如何是好?哼!难道还要我挥手叫他吗?门儿都没有。”
纤纤噘着嘴:“是了,我骑鹤从他身边飞过,他若是叫我,我便故意装作听不见,气也将他气死。”抿嘴微笑,凝神翘望。
嗷嗷叫声越来越近,突然几道黑影从高峰之后转折飞出,闪电般冲入这山谷之中。纤纤眼尖,立时瞧见那几道黑影乃是六只乌黑的怪鸟,巨喙如钩,红睛胜血,头顶一个巨大的肉瘤,双翼黑羽如钢,平展之时竟有四丈余宽。腹下四爪,前短后长。此时后爪微曲,前爪上则勾了一大团淡青色的丝囊,如蚕蛹一般微微颤动。纤纤心中大为失望,喃喃道:“臭鸟贼,早知不是你了。”
突然一阵委屈酸苦,泪水又涌了出来。忽听那怪鸟嗷叫连声,抬头望去,一只怪鸟悲呜怒吼,突然从半空笔直摔落,重重地砸在山谷溪流之中。
水花四溅,怪鸟抽动了几下!不再动弹,血水迅速涸散开来。余下的五只怪鸟俯冲而下,围绕着那只鸟尸盘旋片刻,后爪纷纷在它身上探扫。
见它确已毙命,这才嗷嗷叫着冲天飞起,朝西边翱翔而去。纤纤跃下山坡,走到那鸟尸旁,蹲下察看。那巨鸟横亘在溪流中,上游的清水汨汨冲刷,从两旁化为血水流下,腥臭难当。她蹙起眉头,捡一根树枝,拨弄那鸟尸巨翅。
“嗤”地一声,树枝竟被乌尸的翅羽倏然切断。纤纤吃了一惊,凝神望去。见那巨翅之上,根根翎羽乌黑发亮,犹如匕首一般。
方知这怪鸟羽翼犹如万刀齐攒,极是锋利。当下小心翼翼地拨开它的翅膀,瞧见怪鸟肋腹之间,插了一技长箭,直没箭羽。
想来这怪鸟不知在何处中了一箭,强撑着飞到此处,终于不支身亡。纤纤心下好奇,这怪鸟瞧来力气极大,双翅又是天然利器,不知是谁竟有如此能耐,能一箭穿入其肋腹之中。
当下小心地探手握住那箭羽,猛一用力,将之拔出,坐倒在地。箭长六尺,颇为沉重。箭簇为缤铁所制,箭身青铜,上刻“天箭”二字。
纤纤蹙眉道:“天箭?”她年幼时便听父亲叙述大荒名人掌故,大荒著名射手也历历可数,但从未听说天箭之名,想来是荒乡僻壤中的无名箭手。
当下也不在意,用那长箭挑拨怪鸟爪中紧抓的青丝囊。怪鸟巨爪抓得甚紧,勾拨了半晌方才将那丝囊挑开。雪羽鹤突然大声鸣叫,尖喙勾拖纤纤衣领。纤纤微微一凛,知道这灵禽必是预感到什么不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