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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是村子里的唯一的木工,做的一手好活,肚子里有点墨水,擅长兵法,多次指挥村里勇士抵御强寇犯境,并且此人极为谦逊,对人彬彬有礼,所以甚得村民尊敬,是除了赵员外之外说话分量最重的一人。
当他得到集合命令的时候,正在忙着做一套家具,本月黄道吉日多,姻缘不少,他要在对方成亲之前将家具做好,所以等他忙完手头活计以后,去的就迟了一些。
当他在士兵催促下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广场空地上,整个村的村民都集中在那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不少。
被手持刀剑的官兵整整齐齐的,围在里面。
秋风萧瑟,官兵肃然而立,百姓惶惶不语,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在天地之间,静静流淌,让人感到发自心底的压抑。
而在他们中间,赵员外身着祭天所穿锦绣袍服垂首不语,一言不发,在他身后,将军骑马,士兵环卫,他们手中兵器直直的冲着人群。
阳光从群山中奋力透出,照在刀剑上,泛着耀眼的白光,晃的众人心慌意乱。
莫有出声者。
“诸位!”
见不再有村民被士兵“押送”过来,甚至有士兵带着花名册清点人数,确认完毕后,才对赵员外点了点头。
赵员外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伸出手重重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也似乎在发泄心中愤懑。
见众人抬头,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抬手指着马上.将军,高声道:
“这位是本国云州城守李赐梁将军,虽然仙景闭塞,外人少入,但诸位从货郎处也零星听到了一些消息,方今天下大乱,北燕伺机而动,兵凶欲起,如今卫国有难,兵员不足,我仙景村世受王恩,无以为报,只有勤王一途,方能答谢天恩,所以希望诸位能够踊跃参军,为国效力!”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李赐梁,李赐梁点了点头,赵员外这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继续道:
“具体事宜,劳烦李将军亲自向大家说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向旁边走去,给李赐梁让出位置,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百姓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来自内心本能的恐惧。
李赐梁似乎根本就没有下马的意思,他纵马上前,但似乎不巧,正有些鼻痒,这个油光满面的光头将军用力抽了一下鼻子,结果狠狠打出了一个喷嚏。
本来有些紧张的百姓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觉得这个将军也没有那么可怕。
几个吓得童颜失色的孩子,见大人失笑,心中一松,不再感到紧张,就甩开牵着大人的手,溜去找木头去了。
气氛瞬间缓和,其乐融融。
只是,在人群后方,赵永却隐隐看到李赐梁的三角眼狠狠的眯起,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凶光。
李赐梁回过头来,轻咳一声,漫不经心的纵马继续前行。
似乎觉得这个胖将军并不可怕,木头嘟嘴吹哨,几个孩子得令,呼喝一声向前窜去,好奇的想要抓住马腿,抓住马鞍。
百姓笑嘻嘻的看着。
李赐梁见状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身子一仰,避开孩童“抓捕”,同时阴鸷的眼光向后扫去,众士兵会意,疾步向前,将几个孩子凌空提起,作势欲摔,几个孩子登时吓得面无表情,连叫喊都不会了。
周围百姓见状一片哗然,大人更是面色苍白,有几个年轻的直接上前走了几步,似乎闹够了,士兵这才倒提孩子双脚,狞笑一声,恶狠狠的扔到人群里面,然后拔出佩刀对着他们比划几下,嘴里大笑出声。
几个大人这才回过神来,冲出去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几个面容惨白的孩子,甚至都没敢哭出声来。
李赐梁见百姓如此惶恐,满意的摆了摆手,扬了扬头。
他得意的耸了耸鼻子,咳嗽两声,吐了口浓痰,这个动作让他脸上横肉一阵颤抖。
过了半晌,李赐梁才从怀中掏出征兵令,念了起来。
片刻念完。
众人听后俱都沉默下来,只是不知道在谁的嘴里,发出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李赐梁口中的征兵,与送死无异,等待他们的是直面燕国的第一道防线。
平衍城外,筑血肉长城。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村民,赵员外心中五味杂陈,无限感慨。
他虽是整个仙景村最大的财主,但他并非整天都呆在宅院里享受清净,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到村子里面转转,到村民家里去坐坐。
赵员外认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每晚睡前,村子里的每一张脸都会如走马灯一般浮现一遍,
村里每有新生的婴儿,赵员外都会前往道喜,每一个村民逝世,赵员外都会帮忙料理后事,似乎整个仙景村都是他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家人。
秋风频起,吹散了树上所有的叶子,散落一地,碾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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