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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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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生气被这条信息冲散了些,倪南想着平时安歌那么抠门,这次怎么舍得花一毛钱发条短信而不是发微信。

    点开屏幕一看,短信内容就只有一个地址。

    海丰花园3栋1208,

    安歌按照陈姣所给的地址打了车过去,到了海丰花园后,她在附近的永和豆浆,买了些早饭,拎着进了小区。

    海丰花园里挺干净的,建筑也很新,看着不像是那种不好的小区。

    找到3栋,安歌走进4单元的电梯,按了12楼。

    上电梯前,倪南发了一条消息问安歌这个地址是哪儿。安歌回了一句,说是陈姣家的地址,就没再说什么。

    她心里有些担心,毕竟她是女孩,出门总归要留个心眼。但同时,她又觉得陈姣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她没把地址留给阮白芷。

    她怕阮白芷担心。

    进了电梯后,信号不怎么好,安歌没收到消息,就将手机装进了口袋。等电梯到了12楼,安歌找到1208门牌号,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1208门口堆着些酒瓶还有些生活垃圾,可见这里平时也是住人的。

    在安歌敲门后不久,门内传来了一阵拖鞋走路时的拖沓声。不一会儿,门开了,陈姣披头散发得扒着门站着。看到安歌后,身体像是支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地上。

    随着陈姣倒下,安歌的心一提,一个健步冲过去,将陈姣给抱住了。

    陈姣和平时穿的不太一样,她穿了一身粉色的长款睡衣,睡衣是兔子形状,她戴着帽子,耷拉着两只耳朵,像她一样没有精神。

    陈姣的脸色发黄,太阳穴的淤青还没有消,而唇角和颧骨处,又新添了两个新伤。安歌的心脏狂跳着,抱着陈姣,慌张地问:“你,你没事吧?”

    “死不了……”陈姣有气无力地瘫在安歌的怀里,她抓着安歌的衣服强撑着,闻着豆浆油条的香气,身体又有了些力气,她说:“不过,再不吃饭……有可能会饿死。”

    安歌的心像是小钢珠落地,蹦跶了两下后,彻底归位。她抬眼看了看陈姣家里,摆设很简单,客厅就一张空荡荡的沙发,还有一张矮桌。矮桌旁边堆满了酒瓶和生活垃圾,房间里和楼道里差不多的情景。

    家里好像就只有陈姣自己,看那些酒瓶和生活垃圾,也不像是陈姣吃的喝的,不然她也不会要饿死了。

    安歌心里放心了些,她抱着陈姣,将她拖到了沙发上,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给陈姣把早饭摆上了。刚一摆上,陈姣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那吃饭的样子,像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一样。

    在陈姣吃东西的时候,安歌就站在一边看她。她睡衣领口很大,安歌看到了她脖子和锁骨上的伤,都是新伤。她又被打了,而且打得挺厉害。

    看着陈姣吃着东西,安歌说:“吃完我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吃了些东西,陈姣渐渐回血,有了些力气。听了安歌的话,陈姣抬头看她。这一眼,情绪复杂,安歌没有看懂。

    将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陈姣喝了口豆浆,问安歌:“你不问问我父母的事儿,然后笑话我么?”

    安歌盯着她颧骨处的伤,抿了抿唇说:“那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情。”

    陈姣的心像是一下被泡进了温水里,暖得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半晌后,陈姣才说:“我没有朋友,也不相信朋友,亲情都不能信,怎么可能去信那没有血缘关系维系的感情。”

    安歌想反驳陈姣的话,可又觉得这是陈姣自己的观点,她反驳不来。她闷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儿来。

    “倪南说不要这条围巾,让我还给你。”安歌有些泄气,本来倪南都收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给退了回来。

    “扔了吧。”陈姣盯着围巾,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说:“送不去的真心就像狗屎一样,没什么价值,还臭。”

    围巾的手感很柔软,安歌摸了两下,抬眼看着陈姣说:“能送给我么?我觉得织得挺好的,围着会很暖和。”

    陈姣一愣,复而一笑,她看着围巾说:“当然暖和,这可是羊毛的毛线,我挑了好几家才买到。你想要就拿去吧,就当你扔给了自己。”

    听到陈姣的话,安歌一下开心起来,她将围巾围在脖子上,围巾上还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安歌十分珍惜地围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安歌的出现,对于陈姣来说,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她看着安歌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也渐渐打开。她坐正身体,望着安歌问道:“你为什么会关注我?”

    正在收围巾的安歌表情一顿,她视线并没有对上陈姣。

    还没等到安歌的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酒瓶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臭、婊、子”的叫声,外面的门被捶得“砰砰砰”响。

    安歌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门外。

    是个女人的声音。

    陈姣一听,浑身一炸,她急忙站起来,骂了一句:“卧槽,疯女人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骂完之后,她慌忙看了安歌一眼,想也没想,一把拽住安歌,拉着她就往卧室跑。

    陈姣的卧室,一如客厅那般简陋,就只有一个衣柜,还有一张铺着薄被的床。床头上散了半袋子药,还是安歌上次给她买的那些。

    “你藏在柜子里,不论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陈姣声音有些抖,外面捶门的声音愈发的大了,她头皮发麻,叮嘱安歌说:“她是个疯子,无论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出来!”

    说着,没等安歌说话,陈姣一下将柜子门给关上了。

    然后,安歌听着陈姣一路小跑着到了门外,将门打开了。

    外面的女人,在寒冷的冬季依然穿着超短裙。她头发挑染成了蓝色,画着浓妆,浑身都是刺鼻的酒味和香水味。

    门一开,女人踩着细高跟,一脚踹到了给她开门的陈姣的肚子上。

    陈姣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被扎进了一刀,她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腹部的钻痛感,让她浑身一震,冒了一身冷汗。

    “臭、婊、子!”栾筝华眼神迷离地盯着地上的陈姣,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他、妈家里藏男人了?这么晚不开门。”

    腹部的疼痛一阵又一阵,陈姣咬着牙,盯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说:“有男人你不是更高兴么?你巴不得把我卖给男人拿钱给你喝酒赌、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陈姣的脸上。

    脸上轰得一下,陈姣一阵耳鸣。

    “走啊。”栾筝华又甩了陈姣一个巴掌,“看看你个小骚、东西,能卖多少钱!”

    说话间,栾筝华一手撕扯住了陈姣的头发。陈姣头皮一疼,她“啊”得惨叫了一声,眼泪唰得下来了。

    “在床上的时候跟个死尸似的,现在怎么这么能叫……”栾筝华手一用力,陈姣双手抓住她的手,被她一巴掌拍开。栾筝华又在她脚上踹了一下,冷笑道:“我看你就是欠打,打了你就会叫了。”

    陈姣临出去前,只关了柜子的门,卧室的门没有关。柜子只有一块木板,隔音很差,安歌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被打的声音,像是溺水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她努力咬着牙,脑海中纷乱的记忆碎片却不听她的使唤,一块块拼凑到了一起。安歌绝望地扒着柜子,身体像沉在沼泽之中,随着外面的打骂声,越来越往下沉。

    “叮——”手里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的声音。

    像是被从睡梦中突然叫醒,安歌浑身一个哆嗦,打开了手机屏幕。

    倪南:我打了出租车,在楼下,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在安歌快要沉入沼泽时,倪南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安歌发着抖,浑身冰凉。她给倪南发了条消息,推开柜子门跑出了陈姣的卧室。

    显然,栾筝华不知道家里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正一脚一脚地踹着已经躺在地上的陈姣。陈姣睁眼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像是死掉了一样。

    “你谁啊?”栾筝华看着安歌,面色狰狞地喊了一句,随即越过陈姣想要连安歌也打。

    安歌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妆已经模糊了,嘴巴上的口红颜色鲜艳,抹得到处都是,像个女妖怪一样。

    看着她走过来,安歌吓了一跳,她对准栾筝华的胸口就是一脚。她长得高,腿又长,一脚踹下去,栾筝华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上。

    趁着栾筝华在沙发上骂骂咧咧起不来,安歌当机立断,一个弯腰抱起陈姣,撒腿就跑。

    陈姣看到安歌,抓着她的领子,说着话,还往外喷着血,喷得安歌心惊胆战。

    “我不跑!”陈姣冷声说,“懦弱……”

    出了门,安歌将陈姣背了起来,陈姣身体轻得可怕,“能被少打一下就少疼一下,要跑的。”

    陈姣浑身都疼,尤其栾筝华进门给她的那一脚。她被安歌背着,视线有些模糊。听着安歌的话,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让她打死我好了……”陈姣声音里带了哭腔,越来越弱,抓着安歌的手渐渐收紧,陈姣说:“我死了就不会……就不会挨打了。”

    陈姣这句话,像是一根绳,将安歌埋藏在最深处的恐惧全部给拉了出来。

    她浑身都在发抖,耳鸣阵阵,冲着楼梯往下跑,双腿都跟不上趟了。

    “不能死。”安歌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却很稳,像是说出了她自己总结出来的真理一般笃定,“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情发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身后的陈姣没了声音,安歌飞一样的冲出楼道,外面正和计程车司机聊天的倪南,一眼看到了她。

    他急忙将车门打开,安歌身后的陈姣,满脸都是血。安歌的脖子上也有血,倪南看得有些惶惶。

    “先上车。”倪南打开车门,抱着陈姣放了进去。安歌从另外一边上了车,倪南就坐在了这边。

    “她这是怎么了?你们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儿吧?”司机师傅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

    “被人打了。”安歌看了一眼楼道,确定栾筝华没跟出来,她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快送我同学去医院,她伤得很厉害。”

    安歌声调一向平平,但这次竟然带了些哭腔一般的颤音。倪南伸手摸着她的脖子,血腥味冲进鼻腔,他双手抱住安歌的脸,拧眉问道:“你受伤没?”

    “我没有。”安歌被倪南抱着脸,她视线对上倪南,浅棕色的眸子没有丝毫光亮。在这一瞬间,安歌看着倪南,觉得自己像是浑身都化成了水。

    她突然一把抓住倪南的手,死死的,少年手指温热,而她的手则冰凉。

    “她被她妈妈打的。我也……我也被打过……我知道被打的时候……我想让人救我……可是我没有出来……我没有出来救她……”

    倪南看着安歌,他表情很平静,心里却已经炸开了。他摸着安歌的脸,静静地说:“是陈姣不让你出来的,跟你没关系。”

    安歌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垂着脸看着陈姣,心里荒芜了一片。

    司机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在路上的时候,听安歌说了一些,司机心里也是心疼被打的小女孩,忙前忙后的将小女孩送上了平车。

    等陈姣被医生和护士推进去,司机看着后座上的血迹,叹息了一声。

    “怎么有这样的妈?”

    医生和护士给陈姣做了紧急的检查和伤口处理,安歌一直悬着心跟在后面,等最后送进病房,医生和安歌说了一句。

    “肋骨断了两根,已经修正好了,其他的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医生说完,又看了陈姣一眼,沉吟一会儿后,说:“她旧伤很多,你们是她的同学吗?”

    “是的。”安歌看着医生说。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可以追究施暴者的责任的。”医生见三个人都是学生,看陈姣可怜,就提了一句。

    “是她母亲打的。”安歌抬眼看着医生,问:“这样也可以吗?”

    “啊?”医生被问的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陈姣,叹了口气,说:“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有可能到不了那一层,因为毕竟是有亲属关系。”

    “哦。”安歌眼睛里的光缓缓熄灭了。

    医生抿抿唇就走了,倪南将他送出去,道了声谢谢。等回来时,他看着安歌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瘦弱的身体蜷曲着,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猫。

    “安歌……”倪南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嗯。”安歌声音平平,她回头看了倪南一眼,问道:“她妈妈是怎么想的?当初为了自己的目的,把她生下来。觉得她没用的时候,就恨不得她消失。我们是人,不是一条送不出去的围巾,别人不要,烧了就好了。”

    倪南听着安歌这番没有起伏的话,在最后一句的“我们”出现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走到安歌身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倪南说:“总有人会想要你,总有人……将来会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 </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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