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抒发感慨,也换一种方式吧。”
“什么方式?”赵扶苏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想。甚至连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画面也不愿走过,只剩下空旷,黑暗,孤寂,恰如此刻心情。
“大公子陪我划船吧。在不划,冬天又要到了。虽说不会年年冬天皆如去年那般,可总归有些事情,就不适合干了。”
比如她与赵扶苏的见面。
大概到了那个时候,也就离他失势不远了。
甚至以赵高那种人的狠与疯狂,差不多可以让大公子直接滚出咸阳,再也别想回来。
赵扶苏远没有朝这种答案上去想:“姑娘为什么喜欢划船呢?”
“只是觉得这样,也就离喧嚣远了些,离自然近了些。有趣而已。”
“那扶苏自当奉陪。”
他原本喝的酒不算太多——至少不如他曾经。而夜色越发的深邃起来,好似银河的瞳孔无限放大,同时散发出璀璨的光,一点一点挂在空中,就如那聚积在眼睑下的眼泪。风冷,吹拂在他脸上,他便感到好了许多,有些在见到莫倾后而纠结起来的东西,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楚。
难道是一个人醉得习惯了?竟一时间在醉后容不得别人的到来了。
莫倾似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极厚,虽然这并不能改变她依然冰凉的手,只是已经比初见好上太多。大概对于她来说,这样的体温已经足矣。
他扶着莫倾上船,只是一只小小的船,就好像水边长大的女孩子采莲捞鱼时游荡在莲叶间的一只小舟。对于大公子来说,太过寒酸,他却也自得其乐。
他又没有吃喝睡都在船上,这样不常用的东西,他的要求也不会太高。
“大公子以后想怎么办呢?”莫倾问道,只是没有了防备与客套,带着些关心。
这些话都是替她自己而问,与十八公子无关,与皇位无关。
她也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关心别人的,总之是不希望赵扶苏被牵连的太惨。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赵扶苏答得干脆。
莫倾能听懂他言简意赅中的表达,赵扶苏也明白,她能听懂,于是欣慰地笑了笑:“姑娘能听懂就好,不奢求姑娘理解。”
“其实对于大公子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公子一向是这样的人了,这种时候不做出来点这样的事,反倒没办法理解了。”
“看来姑娘很了解扶苏。扶苏惭愧,至今不知姑娘是怎样的人。”赵扶苏感慨。
“哦?不是已经稍稍了解了一点了了嘛。”莫倾抿嘴,“大公子怎么不叫我倾舞呢?全天下人都可以被称为姑娘,妾身都已经给了大公子一个特别一些的称呼了。”
赵扶苏却笑着回应,说着说着,便有了些凄凉的情绪不知何时混进:“这种感觉,就好像姑娘与一个人接触的久了,终于记住了那个人的面具长什么样一样。既然姑娘不想说,扶苏非是勉强记住姑娘一个假名,也没有意义。再说,姑娘不是也喜欢扶苏把你当成一个过客看待嘛。所以‘姑娘’,就很好。”
“大公子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莫倾一时惆怅,不知从何而来,她仰望星河,没由来想到了一些,与星子一样,横空出现,没有来头的东西。她想了想,几番纠结,在赵扶苏茫然的沉默中,说了出来:“大公子,妾身支持大公子把想做事情做下去,不管大公子是不是能对结局有一个预想,总之不要后悔就是了……能改变一点,算一点。”
至少还有她,可以让赵胡亥适可而止
至少大公子,总能改变一些什么。
她不喜欢后悔的感觉,就好像她能劝着燕丹去送死,而不会哭着喊着地劝他留下。
铁与血的真英雄,总归令人敬重。
“能有姑娘这样说,扶苏再无他求。”
他跟随着莫倾的目光,游移到天际,看见那条隐藏在黑暗里的枝干吐露出花苞,璀璨斐然,开到天边,好像一夏花朵离开后的绝色魂魄,都已回归了天河那里,迎着冬季的冷淡而盛放。而它们亦有自己的傲骨,只愿在夜里陪伴共同拥有着羁绊的伤心客解忧。
苍穹厚重涂抹的漆黑之下,还有些云朵掩上了黑色的面纱,从夜色里走出,两颊飞上了羞怯的红霞。夜空中也不知为何会透着些微不可查的红色,总之不胜幽邃。也许是远方的灯火,燃起了苍穹的娇羞。
赵扶苏闭上眼睛,缓解那种明亮带来的干涩。他拿过莫倾懈怠了的手中的酒杯,蓦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若是扶苏能在早些遇到姑娘,就早那样一点点,在姑娘还是那个倾舞的时候,该多好。而不似如今,当扶苏终于遇到了能知心交心的人时,那人却已另为他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