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苏师爷刚好因为县试这件差事办得极为妥帖受到刁知县的表扬,心情正好,见了高文满面都是笑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高文这才告辞而去。
为高文作保的廪生姓段,家住城西,家中经营一间杂货铺。
高文到城外雪地里寻了半天,摘了一大捧野豌豆,这才去了段家油坊,找到段廪生,将野豌豆苗递过去,吟道:“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正是《诗经》《采薇》,野豌豆就是薇。别人谢礼用钱,我献花也不错呀!
“维常之华”一句中的常就是棠棣花。棠棣之花,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其意是感激段廪生的情分,感谢他照顾自己这个小兄弟。
见高文弄了这么一出,段廪生哭笑不得。又见高文衣着虽然不错,可有些脏,大冷天的又穿得单薄,知道他应该是落了难。
宾主坐下,吃了一杯茶,又说了半天经义。老实说,陕北士子的学养因为经济条件的关系,不是太好,高文对付起来游刃有余。再加上他是现代人,对于儒学的理解又有不同的思路,当即令段廪生大开眼界,心中赞叹。
实际上,昨日傍晚段廪生就听人说起高文被刁知县当场录取一事,心中好奇,今日一早,就去衙门将高文的考卷抄了回来。这一抄不要紧,顿时对高文的文笔和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就暗想:我庄浪未来的文脉只怕要着落到此子身上,这个高尔止也不知道师承何人,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以他的文章,刚一出道,那就是直奔进士功名而去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却是运气,竟然为此人做保,同他结了个善缘。
所以,回家之后,段廪生生意也不做了,穿戴整齐,将水烧滚,备上茶叶,静候高文登门。
“尔止,咱们庄浪县如你这等学养出众,又写得一手绝妙八股时文的人可不多。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却不知道你师承何门?”攀谈半天,段廪生忍不住好奇地问。
高文哈哈一笑,回答说自己以前自住在韩城,读书多年,启蒙老师有两人,一人是西安府学廪生石献珠,另外一人则是韩城县学生俞兴言。当时读书,本不过是想将来在家中商号做事,也无意科举,不过家道中落,没个奈何,只能试试科举这条路能否走通。因此,就将户口迁移回祖籍庄浪参考。
“原来你是石廪生石老先生的弟子啊,他前阵子来个庄浪,我与他倒是见过一面。”段廪生又问:“以尔止你的学问文章,就算在韩城考试,区区一个县试也轻易就过了……难道你与韩城县尊……”
高文想起杜知县那张嘴脸,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只叹了一声。
段廪生:“理解,理解。”就不再问。是啊,县试很不正规,一切全部凭知县做主。若你得罪了他,就算是才高八斗,说不取你就不取你。一任知县是三年,可以连任一届。也就是说,如果你得罪了当地的父母官,压你六年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人生又有几个六年,活生生能将你一个少年才俊消磨成疲惫、丧气的中年人。
说了一通话,宾主尽欢。见时辰差不多,高文起身告辞。
段廪生说了一声:“少待。”就回屋去取了一件棉袍和五两银子过来,递给高文做为答礼。
一般来说,中式士子答谢保人之后,做保的廪生都会回一份礼。
高文这次拿来一把野豌豆苗,竟换回一件衣裳和五两银子。别人做保收银子,他段廪生却亏出去一大截,道理很简单,高文将来可是要做官的。这个时候和他交往,日后若有事寻上门去,他高大人好意思拒绝吗?
出了段廪生的门,高文心中欣喜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欠了人家一份大人情。而人情债这种东西一辈子都是还不完的,不但自己,只怕自己的儿子也要接着还,只要段廪生一家找来。
世上锦上添花者中,雪中送炭者稀,段廪生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高文笑了笑,心中有想,自己不过是写了一篇好文章,过了县试一关,就有人送钱。可见,这读书科举除了做官,也是有许多好处的。
就算你混得再差,只要有了功名,就可以到处拜访士林同道混吃混喝,甚至直接报上师门和名号找当地的地方官要路费,这就是明清读书人的一种谋生手段——打抽丰,也就打秋风。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钱啊!
有了钱,高文一颗不安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也不用再在店东家和小二面前吟诗作赋,诗作得多了,他也烦。
腰中有了银子,和当地的几个书生邀约着在庄浪老家游玩了三日,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虽然自己已经中了,高文还是忍不住跑到县衙门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