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京是要交卸手头差事回家养老去了。”
高文惊讶地问:“辞官不做,却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身子骨的关系?余千户你也无须担心,京城有的是名医,只需好生调养,未必不能好转。”
余意苦笑:“身子骨是一个原因,其实,我是真的想辞官不做了。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享受过,也风光过,也是到退下去的时候。再迟,误人误己。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不思也。所谓三思,乃是思危,思退,思变。这其中,思退最是难得。我们做厂卫的,一辈子干的都是整人的事儿,仇人遍天下,就算想退,人家未必就肯。这次能够退下去,机会难得,自然要把握。否则,那就是没个下场了。”
高文点头:“理解,理解!”
国朝自古以来政治斗争激烈,一但上了政治这个大舞台,就如同是坐上失控的火车,根本就不知道前方是不是万丈深渊,火车什么时候倾覆。
锦衣卫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如今,他们的指挥使马顺已经被文官们活活打死了。说不好有人想要继续挖下去,有仇报仇。
余意以前在锦衣卫北衙干过,北衙负责诏狱天牢,估计什么人结了仇,怕被整。索性就为徐珵出力,攀上这根高枝,想来个平稳退休。
高文这才明白过来,心中也佩服余意的明智和拿得起放得下。
……
高文和徐珵这次进京,因为人马实在太多,又因为罪官中有人年事已高,怕他们在路上有个好歹。于是,走的是水路。
他们的进京路线是船队从西安出发,沿渭河在潼关进入黄河。然后顺黄河向东,进入河南,然后在山东境内转道大运河进京。
虽然路途遥远,却非常舒服。当然,速度也慢。而且,徐珵这人是个喜欢热闹,喜欢大排场的人。每到一地都会叨扰地方官,搞搞社交活动。
行了一月,这才到了山东。高文和小鹰也不知道出席过多少莫名其妙的大大小小的宴会,高文还好,小鹰年纪尚轻,这么吃着养着,竟胖了一大圈。
小鹰之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那是因为他身轻如燕,有一手飞檐走壁的功夫。如果照现在这个架势发展下去,怕是以后只能去练金钟罩铁布衫了。
这一日,船停靠德州码头。高文正琢磨着要不和小鹰讨教讨教武艺,大家都活动活动筋骨,就有人来请,说是徐珵请他过去说话。
“尔止,有个好消息。”上了徐珵的官船,徐大人满面春风地拉住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学生的手,道:“你去吏部选官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高文:“这么快,却不知道是何职位?”
船舱中只有师生二人,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礼数。
徐珵道:“你现在是举人,只能出任从七品的官职。为师早在陕西的时候已经派人回京活动,找了于廷益,请他代为活动。老夫同于廷益打过交道,也谈得来。回信说,事情不大。”
高文:“于廷益是谁?”
徐珵奇怪地看了高文一眼:“于廷益是谁你竟然不知道。”
高文一脸迷惑:“真不知道。”
徐珵:“于廷益就是当朝大司马。”
“啊,原来是兵部尚书于谦。”高文吃了一惊,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于谦可是个大英雄啊,若非是他在土木堡之变以后挽狂澜于既倒,守住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死于鞑靼人刀下。
他现在虽说没有入阁,却是皇帝最最信任之人。想不到这么一个人物和徐珵私交甚笃,高文大感兴奋。道:“民间一说起于部堂都喊于少保于官保,恩师突然来一句于廷益,还将学生给弄迷糊了。惭愧,惭愧!”
徐珵哈哈大笑:“确实,民间知道大司马表字的人还真不多。尔止,大司马回信说,他已经同吏部说了,让你补大兴县丞一职。”
“啊,大兴县丞!”高文目瞪口呆。
“怎么,尔止不肯?”徐珵问。
“肯肯肯,太肯了!”高文两眼放光:“多谢恩师提携。”
大兴县丞表面上看来不过是区区一个从七品官,甚至连朝廷命官都算不上,可这里面有个讲究。
原来,大兴县隶属于顺天府,县治却在北京九门之中,天子和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顺天府虽说只是一个府,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直接管辖京畿地区。所以,知府的品级极高,等同于一省的布政使,且有专折上奏的权力,下面的县的地位也比普通省份的县要高上半级。
顺天府中大兴县最为要紧,在这里若是干出政绩来,升迁的速度也比别人快得多。在这里,不知道出过多少高官。能够在大兴县做官,那就是坐上了直升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