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碧青,花枝上处处粉萼朱蕊。栀子花偷月沁白,石榴花与日争红,海棠花和烟和露两不胜。方夫人香蕙若看着庭前草木鲜妍繁丽的景致,微笑地:“这暮春初夏的满园芳菲,倒恰恰应了一个词牌名——满庭芳。”
香蕙若已年过四十,但一张柔和晶莹的面孔依然楚楚动人。她个子娇,身形纤弱,又喜欢穿轻盈飘逸如纱、罗、绸、丝等质地的衣裳,翩翩然一如娇花风中袅,不出的风流蕴藉。她是那一种如兰草般幽丽婉约的古典美女,这类美女在现代都市中已经如和氏壁般再难寻觅。
方君瑶的容貌和母亲长得颇为相似,但母女俩的气质截然不同。香蕙若要是比拟为清雅兰花,那方君瑶就是一朵娇艳玫瑰。
“词牌名?满庭芳?妈咪,什么意思呀?”
方君瑶自幼就读贵族化名校,接受西方教育长大。英法语言发音地道准确,西洋乐器玩得得心应手。而对于古老中国文化的东西反倒不太清楚。在国际化的大趋势下,越来越多的中国年轻人西化。尤其是富豪人家的子弟。
香蕙若含笑叹息:“你们这些孩子呀!连这个都不知道了。诗词你总知道吧?”
“诗词我听过,唐诗宋词嘛。”唐诗宋词的名气之大,倒令她还有所耳闻。
“词始于唐,盛于宋,是一种脍炙人口的文学表达形式。词牌——即是词的格式的名称。”
顿了顿,香蕙若接着下去,声音清润动听如玉佩相击。
“词牌名的字面大都是极美妙的汉字组合,意境至为隽永深远。那一个个过目难忘的名字:蝶恋花、钗头凤、虞美人、浣溪沙……都婉约诗意如古画卷。轻舒漫展徐徐打开,有一个个年代久远的凄艳往事魂魄归来,有一曲曲落花烟重的悠悠清歌飘飘渺渺。引人如入无穷之门,似游无极之野……”
“——妈咪。”香蕙惹充满感情的叙被女儿打断了。“您这么多人家听不懂了。”
香蕙若苦笑地看向丈夫,方凯奕亦摇头:“蕙若,你何苦对牛谈琴。你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有你当年‘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雅好了。”
方君瑶插嘴道:“谁的,我还是爱好琴的了,虽然是西洋琴但也沾了‘琴’字的边不是?哥哥更不沾边。哦,不对,他还是沾了一个‘酒’字的。不过是‘酒色财气’的‘酒’。”
提起儿子,方凯奕的眉头皱了起来:“君玮昨晚又没回家,又不知上哪花天酒地的鬼混去了。”
“别这样儿子,他只是贪玩了一,又不坏。”
香蕙若轻声一语,却让方凯奕蹙起的眉头舒展大半:“他是不坏,但未免太没出息,整天就知道东游西逛地玩。简睿和他是同龄人,都是二十五岁,你看看人家简睿多稳重能干。”
到简睿,香蕙若和方君瑶一起微笑起来:“简睿那个孩子我很喜欢。君瑶你以前交的那些男朋友,加在一起都不如他。”
方君瑶乐得合不拢嘴:“妈咪,我把您这句评价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君瑶,你平时在他面前不要太骄纵了。姐脾气要收敛一,知道吗?”方凯奕告诫女儿。
“爹地,我知道了。”
香蕙若对女儿:“君瑶,今天晚上叫简睿来家里吃饭吧。”
“好哇。”
一家三口正在露台上言笑晏晏地吃早餐,方君玮横穿花园走过来了。一眼看见露台上的人,想避又来不及,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爹地、妈咪,早安。”
方凯奕瞪了他一眼:“早,你回来得真早。大少爷又到哪里夜夜笙歌偎红倚翠去了?”
“哪有哇爹地,你不知道昨晚我多惨,在人家家里睡沙发,睡上一夜睡得我那个腰酸背痛呀!”
“哥哥,这么惨啊!怎么你那些莺莺燕燕舍不得买豪华大铜床来招呼你嘛!”方君瑶打趣她哥哥。
“去,丫头片子一边呆着去。”方君玮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头。
“好了好了,君玮坐下来吃早餐吧。”香蕙若息事宁人地让女佣给大少爷送上一份西式早餐。
方君瑶在一旁作唉声叹气状:“慈母多败儿呀!”
“你——讨打。”
方君玮作势欲打,方君瑶跳起来就跑。清脆笑声借着晨间的徐徐清风飘满一园。
香蕙若含笑看着她这一双儿女。她从不要求他们如何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只要他们生活得开心快乐,又健健康康,也就心满意足了。
回忆过往,她生命中曾经历过的那些暗礁森森,即使早已事隔多年,她美丽的眼睛里依然浮起黯黯薄雾。这时,一只结实的手臂温柔地环上她的腰。她抬眸对上丈夫的眼睛,几十年如一日的情深意浓:“蕙若,不开心的事情不要总去想它了。”
香蕙若微笑头,然而心里却不无唏嘘地暗叹:怎么可能不想,安雅还一直在精神疗养院里住着呢。二十多年了,她的病情一长进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