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都是皮肉伤,好药用着,好起来很快的。程熙准备等他能出去走动了,他就再罩麻袋痛扁他一回。
二十军棍既然打不醒他,那就继续打倒他。
打了再打,打到他不敢出门乱晃为止。让他不停卧床歇菜去,看他安生不安生。
还有程烈派出来散布消息的那些个人,他准备见一个逮一个,象他们对芦花那样,小黑屋里一扔,连打带审。审出口供来最好,审不出来,痛扁一顿也解气。就算打死了,他也能同五城兵马司或京兆尹他们,弄成混混斗殴致死事件。
他不信程烈在五城兵马司或京兆尹那些地方,认识的人有他多,交情有他深。
这些人让他们受舆论包抄,他就让他们受乱棍夹击。
程烈就算手下众多,逮不了全部,但逮他十个二十个之后,不信他们还敢那么不知忌惮。
然后他再适时地,把程烈指使人散布谣言的事儿抖给祖母知道,抖给太后知道。爹爹刚刚答应了他们爵位,他们反过来就这么对他们母子,不会令人寒心么,配当那个爵位么?
外面的谣言搭理不得,他就想法让内部的人消化掉这些谣言。
反正除了祖母他们,外间旁人怎么说,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娘也不用在乎。
没人出头搭理,那些传言慢慢也就散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更坏的主意,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彼人之身。大伯母要么住在充州不肯回京,要么回来了还念念不忘着充州,非得变着法儿的再跑过去,去了就不想回来。
她可是寡妇啊,充州可尽是些营中汉子呀,天高婆家远,干柴遇烈火……千军万马是吧,所以几个孩子是谁的种,亲妈都辩不清了吧。
她可没有男人替她说话撑腰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想辩解也得去地下跟大伯辩解了,看她在乎不在乎。
不过这事儿有点儿损,大伯母要是个有气节的,辩无可辩时候没准就得一死以证清白了。
程熙恨恨地想,你们快把小爷给惹急了。
当然这事儿若做了,一定得背着爹爹,连这想法都不能让爹爹知道了,否则铁定会揍他。但却可以和娘说,对或不对,是利是弊,娘都会细细分析给他听。
武梁听了程熙所说的,挠了挠头。应对还不错,针尖对麦芒的还回去,挺解气。
但这并不算上策。看似不吃亏,但其实治标不治本,也左不过打人而已,又不能把人弄死。倒从此和大房结实了仇了。
从此大家就这样防来打去互相倾轧没完没了了?
程熙很不服气,“那又怎么样,他们先惹我的。就算他们以后继续出阴招,左不过兵来将挡罢了,我就怕了他们不成?”
不是怕,而是眼前的麻烦会变成长久的麻烦。
再说别说传郑氏闲话了,就是揍程烈审马仔这样的事儿,程向腾知道了也不会允许他做的。
侄儿也好,儿子也好,谁的错都是程向腾的错,他没教导好嘛。谁的错也都是定北侯府的丑事,家风败坏嘛。
程向腾就不会容许程熙去对人家下黑手,做为亲爹,他肯定会严惩程熙。
武梁也不愿意程熙去犯这样的事儿。做为亲妈,她宁愿自己去下手还好些。
她当然会拦着,“你别胡来。他们心思龌龊,办事不上道,你别照着他学。这事儿你听我的,我有办法平了这事儿。”
程熙当然还是很听武梁话的,鼓鼓着脸,却也没说什么。还有旁边站着的季光,听到武梁有办法,不由的就宽了心。
他们都相信武梁,知道她既然要出手,结果总会令人期待。
只是季光心里还有些急切,他适时的插话,问道:“夫人,就算这次的事儿能摆平,那以后呢?如今那个位子,不争也没太平日子过了。别人这么容不下兄弟,将来主了事,少爷要如何度日?”
程熙叫娘,他就叫夫人,跟都多有信心她能当上这夫人似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明明白白的提起爵位的事。但季光试探武梁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武梁都不接茬,让人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所以季光这会儿说完就直直盯着武梁,想看出她心中的想法。
季光深深的觉得,如果武梁也有此心,那事儿就好办多了,不说出谋划策出钱出力出人了,既然侯爷这么一心维护夫人,单是武梁出面说服程向腾,那也该是有一定把握的。
是人都有私心,纵使程向腾护自己的侄子,敬自己的嫂子,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疼自己的儿子,宠自己的女子?这一次,大房的手段太低劣,也太过了一些,侯爷心里必然是有气的,正是提爵位的好时机。
武梁这次倒没有沉默,她看着程熙,仍是问他:“你想争那个位子吗?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武梁叫程熙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说实话她自己气恼的那会儿,是真的想让程烈吃够教训,净身滚蛋。但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心里还是很犹豫的。
争爵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悄悄在心里想过可行性。只是私心里,她真的对儿子将来做个富贵闲人挺满意的。不缺银子,不担大事,自在过日子也不错。
但季光说得对,照这么下去,以后日子能不能自在,还真是难说得很。
何况谁知道程熙怎么想的呢,也许男儿家自有热血,觉得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之类的才带感?
程熙也不避讳,扬起脖子道:“我觉得品性低劣心胸狭小的人,当不起支撑侯府未来的大任。”
好光堂正道的说法,武梁笑,“那你觉得谁当得起?你么?”
“是,我当得起!”程熙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说得毫不含糊。
这不是自夸,他是真的觉得他可以。
“你也愿意担当?”
“愿意!”
以前,小唐氏还在,爹爹私下跟他说,程熙,你要争气,你亲娘身份不高,没有外家给你依靠,将来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又说,你娘在外面也是靠自己,女人家漂泊着去讨生活,不管看起来多光鲜,其实都很不容易。将来你出息了要把她接回来,要好生奉养她。
那时候他自信满满,说爹爹,我好好念书好好练武,我将来还要给娘挣凤冠霞帔呢。又说,我会养我娘,也会养爹爹的,还有祖母,还有这一大家子,我都要养的。你们都放心。
爹爹很高兴,后来祖母知道了也很高兴,说咱熙哥儿是最有担当的男子汉,撑立门户肯定没有问题。
这个真的没有问题,他想。他身边人才齐全,他们教他的,就是如何撑门立户的具体事节。如何处理庶业内务,保障一家人的生活富足内外平和,如何应对客情往来,礼尚周到不落人垢病等等。
他都有记心里。
他觉得,爹爹事务繁忙,爹爹也会很累。所以才在别的小伙伴人玩耍的年纪,就尽力培养他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他是爹爹长子,自然不能指望别人为爹爹分忧。他就好好学吧好好干吧,将来爹爹也会老去,那时候府里,就真的指着他了。
爹爹带他拜访亲朋,会见故交,他都会认真和他们打招呼,记住与这些人的相处之道。爹爹带他进宫赴宴,他也没有出错,皇上也夸过他呢。
他明白身为侯府的少爷,他有那份责任撑起侯府的将来,护住府里的一干人等,让侯府傲然屹立……
后来大伯母他们回京了,他也懂了,侯府的门户不用他撑,那是程烈大哥的责任。在爹爹很早的时候,就说定了的。
这样也好。大哥他们对他也还好,但多少对他有些戒心,有点儿处处防着他的意思,他能感觉得到。
所以他对爹爹说,那他就早点儿离开侯府吧,然后他想把娘早点儿接过去,他只需要养娘就行了。
爹爹很早就给了他一些银子田地和铺子,让他自己打理。算一算收益,买座宅子安稳度日是足够的。
但是爹爹听了却有一些难过。他说熙哥儿,等你再大些吧。到时候,爹爹也想让你养着呢。
后来接连发生很多事儿,他多了弟弟妹妹,娘受过伤,爹受过伤,小唐氏死了,秦姨娘没了,他也跌过马……但于他来说,情况最终是越来越好的。
尤其爹爹和娘订亲了,将来娘名正言顺的可以回侯府了,不用等他长大等他开府才能回来了,他也能大大方方唤自己的娘了。他很开心。
但是现在,情况又变成这样。再这么下去,到时候爹和娘的亲事可能就成不了,受伤害的就是他们一家。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从前他是认真准备过,要将侯府的兴旺旺盛衰一肩挑的。
他的祖母,他的爹爹,他的娘,他的弟妹,他都准备好生护着的。他不想这些人,将来归一个没品下作的人管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