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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韵第一次见到一排无头尸, 小腿肚吓得直弹琵琶, 却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小拳头, 一声不敢吭。
陈致搜查尸体, 没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正要回去, 就听身后冷箭飕飕, 像一阵疾雨, 密密麻麻地射来,当下回头吐了个“定”字。
箭群在空中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纷纷落地。
陈致夹起容韵, 掉头就跑。
死士虽然被定身术震了一下, 但久经训练的反应使他们立刻从藏身地扑出, 发动进攻。
敌人从四面八方来,陈致措手不及, 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腾云逃跑,只好先用定身术定住背后来的一波, 再以身体护住容韵。
对方下手利落,两把钢刀同时砍中后背。陈致暗暗庆幸他们没有直接砍脑袋, 趁中刀的刹那,又定住一波。余下那人见势不好, 跃到陈致身后, 横刀劈向颈项。
陈致感到后颈凉飕飕的,脑袋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功德金身的脑袋掉了,是再长出一个, 还是掉下的那个会蹦蹦跳跳地连回去。
可惜,那把劈来的刀只蹭破点皮,并没有砍下去。
陈致回头,就看到那人胸口被捅了把刀,刀柄握在容韵的手中。
容韵第一次杀人,紧张得浑身发抖,等陈致握住他的手,才反弹似的跳起来,眼睛一红,嘴巴一扁……
陈致喝止:“不许哭。”
容韵“噗”的哭了一下,又硬生生掐断,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陈致说:“搜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信物。”
被顺利转移注意力的容韵受身高所限,只能扒起身边人的裤子。
陈致简直没眼看:“谁会把信物藏在……”
“啪嗒”,一枚竹牌从那人的裤裆里滑落下来。
……
容韵弯腰将竹牌捡起来,抬头看陈致。
陈致僵硬着脸,半天才微微地勾了勾手指。
虽然他的动作很隐秘,但是容韵立刻就发现了,兴高采烈地将牌子递过去。竹牌呈椭圆形,做工精细,一面是梅花纹,一面写着“暗影疏香”。
除了这块竹牌外,陈致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容韵突然惊叫起来。
“什么事?!谁?在哪里?”陈致紧张地抱起他看四周。
四周静谧无声,僵硬的死士光着两条大腿,静静地“望着”他表演。
陈致回过神,转头瞪容韵:“你瞎叫唤什么?”
容韵捂着嘴巴,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后背,悲戚地说:“师父,你……受伤了。”
陈致说:“小伤。走,回去了。”
容韵小跑着冲过去抓住他的手。
陈致想甩没甩开,七岁孩子吃奶有多大的劲儿,看手被捏得多白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容韵一脸“死爹死妈死管家,加个师父凑麻将”的绝望表情。
陈致解释了两句,他还振振有词:“管家过世的时候,也很精神。”
陈致无话可说,回去换了身衣服,拎起容韵的包袱,带去离家出走时找到的山洞,叮嘱他乖乖地带着,不要跑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就回来。
没了血衣,陈致看上去十分正常,容韵稍稍放心,却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关切地说:“师父,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让徒儿跟着你吧。”
陈致抽回手:“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我也给师父挡刀。”他年纪虽小,脑袋转得却很快。立刻意识到陈致背后的伤是为了自己挨的。
陈致没好气地说:“在你眼里,我走哪砍哪?”
容韵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他这个样子,陈致恶人扮不下去,吩咐他老老实实地待着,千万不要乱跑后,将隐身符贴在他的身上,确认看不到之后才离开。
虽然没有处理那群死士,但居住环境及安全问题还是要解决。陈致先到人间买了一口棺材,将老管家的遗体安顿好,再上天庭找仙童,让他找个布阵高手来帮忙。
仙童正觉无聊,听说他家有热闹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陈致回到四明山洞,喊容韵没回应,不由有些着急。给他隐身符是为了安全,但是,他若带着隐身符离家出走,找起来就麻烦了。
他在后山转了一圈,老虎早在离开的时候顺手定住了,容韵就算一个人乱跑,暂时也没有危险。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回到前院,正要埋了老管家的棺材,让他入土为安,就听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哭泣声。
“师父……师父……我,我死得好冤啊。”
不用看也能想象容韵哭得有多凄惨,陈致顺着声音摸到他的小肩膀,顺手将隐身符撕下来。
容韵挂着两行清泪,呆呆地看着他:“师父,你能见到鬼?”
陈致说:“我不是让你待在山洞不要跑吗?谁准你偷偷回来的?”
容韵扁着嘴:“我担心师父。”
陈致扛起棺材走了两步,见他扭着小手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心下一叹,对他一努嘴:“还不跟上。”
容韵眼睛一亮,立刻追了上去,主动牵住了他的袖子。
陈致假装不知道,任由他去了。
容韵解释自己乱跑以及哭的原因:“师父出去这么久没有回来,我很担心,才回来看看的。但是,师父回来了,却看不见我站在你面前,我以为我死掉了变成鬼……师父再也看不见我了……”说着,竟又悲从中来。
“再哭逐出师门。”
“……”容韵努力地忍住了。
在后山葬了老管家,陈致与容韵回来时,发现家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鼻若悬胆,面若芙蓉,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袍,却显得英姿勃勃,充满跳脱与张扬之态。
陈致抱拳道:“敢问阁下……”
“我们分开才多少年呀,你居然就已经忘记了你的三吉哥哥,喜新厌旧速度之快,连陈世美都望尘莫及呀。”凤三吉揶揄道。
陈致眨了眨眼睛道:“你……长大了不少。”
从麻雀便成人,体型上的确是大了。
凤三吉说:“很久没用穿鞋子了,像被捆住了似的,一点都不自由。亏得你们穿得住。”说着,往地上一坐,径自把鞋子脱了,用两只白白嫩嫩的脚掌在地上跳了跳,满意地说,“这可舒服多了。好啦,你要布置什么结界?”
虽然他行事跳脱,但好歹是火凤神兽,陈致对他充满了信心:“布置个结界,让别人找不到这里。”
“迷魂阵嘛,简单。想当年我学习阵法的时候,最开始学习的就是迷魂阵……”凤三吉赤脚追忆了两个时辰的往昔,才在陈致委婉的催促声中跑去布置阵法。
阵法的效用到底如何,陈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原本在上空飞来飞去的鸟儿也渐渐消失匿迹,想来是不错的。
凤三吉自从来了一趟之后,就成了常客,原因无他,陈致爱发呆,往往不会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唠叨。
时间一晃四年过去,小豆芽抽得厉害,身高很快就到了陈致的胸口,软萌可爱的一张脸渐渐有了棱角,越发地靠近崔嫣。只是陈致每日与他朝夕相对,已经习惯了变化,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抵触,大多数时候,都将他当做了另一个人来看。反正,等容韵登基为帝,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就没了交集。想通这一点,这四年陈致对容韵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俨然一个十分正经的严师。
容韵对陈致的依赖日渐增长,每天连读书练功也要腻在他身边,且抓住了陈致面冷心热的弱点,将撒娇与哭鼻子应用得炉火纯青,明明是十一岁的人了,还是说哭就哭,让陈致头疼不已。于是,月初下山放风的日子,就成了他每个月的盼头。
又到了一月一度下山的好日子。
临行前,容韵照旧殷殷叮嘱。
陈致听得耳朵生茧,也不知道两人谁是师父谁是徒弟。趁容韵盘算清单,他脚底抹油,直接下山。到了山下,就看到地上摆了很多算命摊子。
自从凤三吉在山里布置结界,四明有神仙的流言就被散播了出去,起先只是浙东一带流传,两年前有个自称是行天道传人的护天真人在这里迷路之后,名声一下子就传到大江南北,引来无数想要修道的人。好在他们在结界外打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当年那些死士也没有放弃,有几张老面孔晃了四年,陈致都能够记得他们每次来都多了哪条鱼尾纹。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下山之后会戴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配上飘逸的长发,宽大的长袍,十足的神棍形象,矗在一群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人中,画面异常和谐。
陈致刚买了米和油,就看到一名死士迎面而来。
按往年三到四个月来一回的频率,今次来早了,离上次才两个月呢。
事出反常必为妖。
陈致对千里迢迢地跑到外面去调查那块刻梅花的竹牌没有兴趣,但是,在家门口顺便偷窥一下可以。他走到角落,将买好的东西放进乾坤袋,贴上隐身符,蹑手蹑脚地跟着死士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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