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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宾客沉浸美色, 不知今夕何夕之际, 几个家仆的搬出了几张长案, 拼成一排, 备下十套文房四宝。美女两人一组, 站在笔墨后, 笑吟吟地说:“今日之宴, 名为百美, 实则有缺。诸位见多识广,或能凑足这一百之数, 弥补王爷心中之憾。这里有文房四宝, 请诸位不吝挥笔, 将见过的绝色美人画下来, 若得王爷青睐,可得黄金万两!”
宾客们一阵骚动。
有人问:“若是画不出呢?”
美女面色一变, 讥嘲道:“芸芸美色,若无一入眼, 这位客人何不上天赏美?”言下之意,若是画不出美人, 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陈致与容韵原本站在角落里,她说完这句话时, 倒有一半人的目光朝他们看来。原因无他——戴着谭倏提供的精美面具的他们无以是全场最漂亮的人。
时间退回今天早上, 汤煊与两人同赴盛宴。到了杜鹃山庄门口,才被通知西南王设了小宴招待王为喜大人,特请汤煊作陪, 同行的两位客卿可提前入场。
如今汤煊名义上是西南王的属下,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暗示陈致与容韵一切小心。
入场后的陈致心神不宁,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直到容韵问起他是否担心西南王联合燕朝,才恍然大悟。燕朝王为喜可不就是一天到晚跟着崔嫣的军师吗?自己还是“陈应恪”的时候,没少和他见面。
所以……
他见过自己的真脸!
猛然想起差点被忽略的这一世,他的脑袋就乱哄哄得差点炸开。以崔嫣失踪二十几年,王为喜还兢兢业业地守着燕朝江山来看,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绝对不只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简单。好在汤煊不在身边,他立刻以更衣为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改头换面了一番。
容韵问起,他解释道:“胡念心会出卖你的画像,难保不会出卖我的,我只是以防万一。”
容韵笑道:“放心,他没有出卖你。”
不等细问,宾客们就向他们聚拢,一通东拉西扯、旁敲侧击地打探……没多久,二十位美女出现,提出了让众宾客作画的要求。
许多宾客不是没有见过美女,而是画技平平,无法凭记忆作画,只好就地取材。
二十位美女被他们默认为百美之选,不敢落笔,放眼场内,也只有陈致与容韵最为醒目。
一时间,以他们为中心,现场被分成三大阵营,一方以陈致为模板,一方以容韵为目标,还有一方靠真才实学,在纸上挥洒自如。
陈致排在中间,故意照着容韵的面具画了一张。他与戴着面具的容韵相处了几日,□□抓得极准,虽是同一张脸,水平倒比旁人高出几分。
他画完之后,想去看容韵的画,谁知对方已经先一步交上去了。
陈致问道:“你画的是谁?”
容韵笑眯眯地说:“当然是你。”
陈致十分满意:“干得漂亮。”
容韵直觉他会错了意,也不解释,开开心心地跟着陈致走到一边乘凉。最后画的几个不是对自己的画技太自信就是太不自信,有几个甚至跑来请他们站到长案前面,被容韵拒绝了。
二十位美女收卷后,那些被拒绝的人便愤愤不平地跑来斥责他们,认为他们罔顾道义。
不等容韵开口,陈致便抢在前面说:“我与诸位素不相识,你们要画我与小友,我不阻不拦,已经是仁至义尽,何来罔顾道义之说?”
其他人便说:“与人方便,与自己方便。不过是挪个位置,这样的小事也不肯答应,可见心胸!”
陈致微笑道:“一挪之地,可大可小。昔日北燕王入侵南齐,也不过是为了让挪几千里的地方。”
“兄台此言差矣!”旁观者突然跳出来说,“北燕王雄才伟略,治下安居乐业,南齐王昏庸无为,国民三餐不继。北燕对南齐的战争岂能称之为侵略?”
陈致淡然道:“难道战争中,与北燕军队对峙的不是南齐百姓组成的军队吗?”
“那也是帝王之命……”
原本是一场意气之争,说到后来,竟成了正义之争。
容韵见陈致越讲越认真,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师父,前朝之事,何必理论的如此认真?”
陈致说:“总要有人对那些糊涂的人讲讲道理!”
容韵说:“师父不是陈朝皇室后裔吗?为何处处为南齐说话?”
陈致忽然瞪着他:“难道你觉得为师说得不对?”
容韵哪里舍得让师父生气,立刻说:“我也觉得北燕王不对!”
看着转世的北燕王说北燕王不对,陈致既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痛快。虽然欺负对方没有记忆不对,欺负对方是小孩子更不对,但是……的确让人开心。
容韵见陈致露出微笑,稍稍地松了口气:“师父刚才认真吵架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
“神气又威风!”实在没有胆子说恐怕,容韵只能昧着良心说话。
陈致终于反省了一下:“嗯,与他们讨论这些事,的确没有必要。”就算争出了个高低又如何,那些名字都已经封尘在历史之中。转了世的,也不再是局中人了。
因为陈致顺利将矛盾中心转意,其他宾客的注意力倒不再放在他们身上。
半个时辰后,二十位美女重新出来,宣布结果。她们搬了个紫檀木做的架子,每念到一个名字,就将画挂在上面,展示出来,一板一眼地说着画得优劣以及人物长相。
虽然是假脸,但是频繁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让人颇为尴尬。尤其是美女在旁边一再地重复评语:
“五官英挺,却失之刚烈。眉目清秀,却桀骜不驯。虽是美人,画里却少了几分□□。”
这是评价容韵。
陈致见画容韵的人,十个中有七八个被淘汰,不免有些忐忑。倒是那些画了其他人的,大多都过了关。
“这幅画为程琋先生所做。”
正担忧着,冷不丁地就被点了名。
陈致看着自己的画作被放在架子上缓缓展开,终于有了科举放榜的心情,既怕名落孙山,又忍不住期盼得到一个好成绩。
美女没有让人久等,平静地说:“虽是同一位公子,但难得的抓住了□□,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过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陈致一颗心放下,不由朝容韵望去。
容韵也在看他,目光交错时,还故意地挑了挑眉,心情极佳的样子。
陈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高兴什么?”
容韵说:“别人画的都是我的皮相,唯有师父,画的是皮相下的我。”
这话说的,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陈致搓了搓胳膊,嘴角却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
轮到容韵,陈致有些担心,他倒气定神闲得很。等画展开,陈致的脸色就变了。
画中人的确是他,真正的他!
亏他千方百计地遮掩本来面目,容韵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画出来挂出去!陈致原本是脑袋乱哄哄地要炸,现在是胸口闹哄哄地要炸。
气炸!
当事人还无所觉,听美人评价画中相貌平平的时候,还不满地皱眉:“这人忒没眼光!美人看的是□□、气度和仪态,只论面皮太过敷衍。”
好在那美人话锋一转,又说画中人虽然五官普通,却难得有出尘脱俗之态,美人分韵、骨、容。韵为上,骨次之,容为下。此人实乃上选之美。
容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有点眼光。”
“你跟我过来。”等美人宣布容韵过关,陈致立刻将他拉到一边,用柏树的树干遮挡住两人,开始算账,“谁准画我?”
容韵委屈地说:“师父刚刚还说我干得漂亮……”
“我以为你画的是面具。”
“面具这么丑,怎么能比得上师父?考试这么严格,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容韵振振有词,“万一因为人选太丑,我落选了,那多可惜!”
陈致指着自己的面具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戴面具?”
容韵说:“想过的。师父不是担心胡念心出卖师父的画像吗?放心吧,他没有。就连挂在西南王卧室里的那张画像也不是我。”
陈致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容韵说:“我的人重新看过那张画。第一次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有看字,匆匆看了画中人的脸就回来报告了,等看清了画上的字之后,他才知道不是我。”
陈致问:“那是谁?”
容韵说:“师父知道以后不要太吃惊,其实是……燕朝开国皇帝崔嫣。”
……
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吃惊呢。
陈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早在他说出人不是他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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