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北京的同志更涵养一些,李处长用眼色止住了大家善意的戏谑,接着按照调研程序问:“这些钱能否够全家一年的支配”?
村长愈发整不清楚了,只得又无奈而羞愧地又朝自己的兄弟庄峰看了那么一看。
当着北京的学者型官员,贵为市长的庄峰又哪里敢发作什么,语气平缓地说:“就是问你,这些钱够不够一年用的”!
村长如释重任,赶忙回答说:“也够,也不够”。
处长奇怪得很,问到:“这是什么原因”。
村长听了他这样自己也能听懂的人话,情绪就稍微放开了一些,拿出摆龙门阵的姿势说:“农村人么,命贱,只是怕个病,如果没有病啊什么的,一年就买点油盐酱醋,再置一些衣服,也就够了”。
处长想起国家这几年声势浩大地推开的农村合作医疗,就说:“国家不是有个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规定人人都可以报销部分医药费的吗,怎么还会愁呢”?
“小病当然可以对付,但是如果换了大病,我们就没有办法了。毕竟国家只给报销一小部分,大头还是我们出啊”!村长回答说。
处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关切地问:“那么这里生大病的人多吗”?
“怎么不多,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怪病都有,以前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我们就想,是不是现在我们老是吃些什么都洒了化肥农药的,还有什么的那种转什么的东西的太多了”。
调研组的人都听的明白,村长说的是转基因呢。
村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就拉过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自家小孩,说:“这就是我最小的儿子。还是去年,突然就得了一种怪病,我们送他到乡里的卫生院,他们说没有办法,我们又送到县医院,医院的人也没说能不能治好,却首先要我们交五千元钱。您们知道,我这辈子哪里听说过那么多钱啊?就狠了心把他拉回来了,心里想着,反正农村人命苦,他是死是活就只随老天爷去了”。
众人听得,一片唏嘘。
处长这个时候也是满腹恻隐,他环顾了一下村长家里的摆设,只见一张低矮破败的小方桌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这是他看见的村长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他叹了口气,回身对村长说:“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情,包括这里的乡亲们,有什么事情和困难,要千方百计地找当地的政府,相信政府会帮助我们村民度过难关的”。
村长回答着“好”。
调查组还是很能吃苦的,调研到了下午两点,村长一家才把菜弄好,主妇既欣喜又害羞地来招呼大家吃饭,众人看那菜时,却是村长把自家养的唯一的一条狗杀了,这是山上人家招待贵客才上的最上等的东西。
庄峰知道,这么一条狗,拿到市场去卖,可以换回四、五百元的呢!就十分自责本民族的人是这样愚蠢和憨笨,没有半点经济脑子。
因为山上的人们多数居住得很分散,这次领调研组来搞调研,庄峰做得很隐蔽也很巧妙,并没有领着他们冒失地到自己的家里,这不是庄峰的悭吝,而是出于一种成熟的政治考虑,自己的那个家,装修得太豪华了,如果空有热情和大方,没有周全的考虑,让调研组的人看了,觉得你一个市长的家怎么就和其他人家不一样,搞得如此豪华,是不是你有什么样的经济问题吧?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果然边吃着饭,北京的处长和省里的副主任既是夸奖又是感叹地对庄峰说:“这么一个地方能走出你这样一个党的高级干部,十分的不容易啊”,
庄峰听了且喜且惊,暗暗说自己的做法真是正确极了。
回来的路上,处长又拍着肥胖的肚子感叹说:“都说住在城市,吃在农村,此言当真不虚”!
庄峰却没有听到他的这番感叹,他仍然沉浸在对故土的伤感之中,只是一步一回头地拿了自己故乡张望,等到登上车,一路左转右绕的,再想回望时,自己那个贫弱凄凉的家乡哪里还有半分影子?
华子建也为今天看到了农村景象震惊了,这里确实太穷,比起柳林市来,只怕都有天壤之别,华子建就在一路思考着,难道这就是因为地理环境的问题吗?
难道就没有一些管理者自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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