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气鼓鼓、愤愤不平的样子。
陆准深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没有宣泄出来的火气,只觉得一阵阵的肝疼。半晌,他叹了口气,冷着脸对陆永杰摇头道:“我的小爷,你可真是祖宗!来,你跟我过来!”
他说着迈步朝内书房的方向走过去,走了两步,见不仅是明显依旧不服气的陆永杰跟上来了,不能放心的冯谦也跟在后面。
这一次他就没有刚刚那么好说话了,手指头直接指向了冯谦,警告道:“你别跟过来,我保证不再发火!但你要非得跟着,今天这事儿就没个完!不信,你就试试!”
在冯谦的印象中,陆准从认识他那天开始到现在,是极少极少对他下狠话的。但这也正是说明了,他此时的怒气已经是难以克制了。就冯谦陆准的了解,这个时候,越是强行跟他对着干,就越是只能适得其反。无奈,他只能停下脚步,任由陆准独自处理问题。
几步路的工夫,陆准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了。
记得大哥陆泓当年撇下身怀六甲的妻子进京赶考,此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直到被驱逐致仕才再一次回到家乡。以至于他这唯一的儿子出生一年多,他都没有见过一面。家中妻儿,都是陆准代为照顾。
陆永杰这胆大包天的性格他是早都见识过了,所以当初跟冯谦提起陆永杰要回来了的时候,他才能开玩笑的说出‘他是我侄子,我是他孙子’这样的话来。当然,这话并不是厌恶的意思,相反的是,陆准很喜欢这小子。甚至当年宠他的程度,能让一贯被捧成掌上明珠的陆薇薇都起了嫉妒的心思。
人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忆当年,很多时候,一想起当年,心情也就大不一样了。陆准此时就是这样!他走到水盆边上,浸湿了巾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把脸,随后才坐了下来,对陆永杰问道:“刚刚的炮仗是你扔的吧?我没冤枉你吧?”
“是我扔的!”陆永杰不假思索的回答。
“好!”陆准点点头,竖起拇指来,“你行!是咱陆家的爷们儿,敢作敢当!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一下子,差点儿连累多少人?”
陆永杰愣了下,随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活该!”
“姑且不说我!”陆准挑开他的话题,追问道,“你知道今天大街上有多少人吗?闹市惊马,一不留神,死的伤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就算我活该,他们难道都活该吗?永杰,三叔知道你最讲道理,你自己说呢?”
陆永杰不再如刚刚那样理直气壮了,他稚气的面容上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的样子倒很像个小大人似的。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终于想明白了,抬起头来,对陆准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不对!我当时没想到那些,不该伤及无辜的。”他算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但在‘陆准活该’这个问题上,却依旧是很固执,“可除了不该伤及无辜,其他的事情我没做错!那天晚上爹回来就病了,娘哭了一夜。我问娘,娘说爹是去见了你。如果不是你欺负了爹,爹怎么会病的?娘也不用哭成那样了!我是我爹的儿子,替我爹出气是应当的!”
“你这么想吗?”陆准苦笑着摇摇头,“永杰,你还小,很多事情还看不明白。就像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你知道是因何而起吗?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什么都不清楚,你又怎么能够武断的说,一定是我欺负了你爹呢?回去吧,回去好好读书才是正道。你爹没有入阁为相的命,期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什么时候能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当上翰林,那才算是尽了孝道!到那个时候,你如果还觉得在我和你爹之间,错的是我,那你尽管报复就是了,三叔任你处置,也让你报了今天这几鞭子的仇,怎么样?”
※※※
为了防止陆泓夫妇担心,在当晚冯谦走后不久,孙占一就奉邵化海命令把陆永杰送回了孝陵卫,而这次,他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特意在陆准家门口的胡同里等着,计划好了要等陆准回来的时候埋伏他一下,为此大冷的天等了整整两天。
从冯谦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陆准久久沉默不语,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冯谦对这样的结果表示庆幸,“还好你没把他打出个好歹,鞭子基本上都落在化海身上了。否则,把那孩子打坏了,你自己心疼不说,你和大爷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他不会因为这个来找我麻烦的,我倒是怕永杰回去之后日子不太好过啊!”陆准如是说道,以陆泓的性格,为这种事情找上门来跟他理论就是典型的有辱文人风度了,他只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圣贤书读少了,才会闹出这么不斯文的事情来,“算了,不提他了,他连个孩子都不如。这两天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来处理的吗?”
冯谦见事情过去,陆准也不想再提,当然也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刚刚的事情我已经替你摆平了,固城伯勇拦惊马,怎么样?这题目不错吧?放心,没伤人,又有市井风评给你作证,御史不会吃饱了撑的揪住不放的。至于咱们手头的事情,倒是真有一件需要你亲自看看的。来,看看这个。”
陆准奇怪的结果冯谦递过来的一个厚本,随便扫了两眼,却发现是密密麻麻的账目,顿时头疼起来,“你还是直接说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这是年前孙桥交上来的账目,当时没有过我的手,估计是孙桥直接交给你了吧?我这两天让府上的账房查了一遍,结果……”冯谦摊手道,“还没查多大一部分呢,就发现漏洞百出啊!人家根本连糊弄你都懒得,拿你当傻子了,我的爷。”
“不能够!”陆准不相信,和冯谦争辩道,“当时我看了的,没什么问题。我敢……”
“哎!少指天发誓,我怕你遭雷劈。”冯谦拦下他,朝外面喊了声,吩咐守在外面的护卫去叫账房曹德仲来一趟,“凡事都是理不辨不明,是与不是的,你听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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