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色也不再那么苍白了,吃了碗参茶后,面上还难得多了丝红润,他看着贾琮问道。
贾琮心头一跳,躬身答道:“臣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崇康帝缓缓眨了下眼,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漠,他声音低沉的说道:“还是兰台寺大夫杨养正发现的此事,上奏给朕,以为谏言,倒也不算坏事……”
杨养正?
此人是朝中极难得的刚烈正直之人,只是近二年来身体不好,常年养病。
不知多少次乞骸骨,但崇康帝每回只派御医前去探望,内务府的好药很是送去了不少。
这个待遇,连排名靠后的内阁辅臣都没有。
他会说什么?
崇康帝看了眼面色微微讶然,但并无慌乱之色的贾琮,暗自颔首,又啜饮了口热茶,目光锐利的看着贾琮道:“御史大夫上折子说,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虽然不揽权,将大权悉数下放到南北镇抚司,但却有一个指挥佥事管着财权,还有两个心腹亲随分别掌着镇抚司最有力量的千户。更难得的就是南镇抚司的那个宪卫,让他这个兰台寺御史大夫都汗颜,自请昏聩渎职之罪。兰台寺也有监察之权,但从成效来看,竟远不如你的宪卫。而且听说,你的宪卫内部,竟还有一个风纪司,专查宪卫。层层设防,几无疏漏。如此一来,纵然你这个指挥使看起来颇不恋权,但始终能将真正的大权抓在手中。而且,比事事亲为更厉害。宋广先说,你是一个权术高手,心怀叵测。娄成文说,你心怀利刃,不得不防。宣国公则说,你心有猛虎,鹰视狼顾……贾琮,你自己怎么说?”
贾琮微微摇了摇头,奇道:“臣何德何能,能得诸军机如此忌惮?臣不过建立了一种规制,让臣能在偷懒之余,还能不让锦衣卫混乱失职。只要南北镇抚司能够妥善的完成好他们的差事,不犯错,不渎职,那臣便会一直清闲下去。再者,御前臣不敢欺君,臣观史书,发现秦之黑冰台、唐时不良人、宋设皇城司以及本朝的锦衣卫,凡是贪权有私心之首领,想将手中力量化为己有者,虽能气焰嚣张一时,但到头来,皆无人能善终。臣比他们的处境还不如,因为臣得罪的人实在太多,盯着臣等臣出错的人更如天上繁星。但凡流露出一丝一毫逾越之意,怕就要遭天下人喊打。这个处境,臣以为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却不清楚为何几位军机大臣会那样说?臣一不接触政务恶,二不接触军权,如何就心怀叵测,不得不防?”
在外,贾琮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冷静平稳。纵然受了天大的冤枉,也不见他气急败坏,只微微皱眉分说。
这气度,连崇康帝见之都点头不已。
原准备的敲打都用不上了,他冷笑一声,道:“你还怪人家?你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不近人情,这几日抄家拿人更是得罪了无数人。他们借着御史大夫的折子发难,有什么奇怪?不过御史大夫本意却非诘难于你,而是谏言朕效仿你的宪卫例,扩大兰台寺的权限,并多派御史巡查天下。你以为如何?”
贾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臣未执政过地方,也从未参与过政务。不清楚,就不敢乱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但有一事臣不知御史大夫留意没留意……”
“什么事?”
对于贾琮的本分和自知之明,崇康帝比较满意,随口问道。
贾琮道:“锦衣卫目前极缺能干之人,所以南北镇抚司的职权有些混淆。原本北对外,南对内。但现在南北都在对外,然而纵然再缺人手,宪卫都不会被赋予直接参与任务的权力,只能起纠察的作用。否则,宪卫的权力就会太大,产生失衡。而且,臣向来主张各司其职。宪卫就是用来斟茶锦衣卫内部是否有违法违纪者,其余一概不许干预。”
崇康帝是极明白之人,他立刻明白过来贾琮的意思,扬起眉尖,看着贾琮道:“你的意思是,不该让兰台寺有直接插手政务的权力?”
贾琮想了想,道:“臣见许多进士补入监察院成为监察御史,但其年岁和阅历,远谈不上熟知政务。然而监察御史虽只正七品,但权限极大,难免有人妄逞威福,是非倒置,风纪废弛,百官视为猛虎。宪卫内就有这等人,不过好在有风纪司的存在,及时将这股歪风邪气打压了下去。陛下,臣见识有限,学知浅薄,所能思量者仅此而已。锦衣卫到底结构简单,事务也单一,和政堂不可同日而语。实在不敢以此类比。”
崇康帝“嗯”了声,道:“你能有这份见识,已经极为难得。人最难的就是自知之明,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得,众人皆醉他独醒。你要始终保持这份冷静和谦逊,将来必有福报。不过也不必太过自谦,此事你去和御史大夫说说你的想法,总有可让人借鉴之处。如今兰台寺的权力并不小,但朕也觉得,没用到正经处。该管的没管好,不该管的却到处乱咬。如此清贵之地,却成了给某些人摇旗呐喊的走狗,哼!”
听闻此言,贾琮忽地毛骨悚然,看了眼面色森寒的崇康帝,心中一叹:
宁则臣的时代,到底要终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