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凶险,是故军中忌讳颇多。诸多忌讳之中,最要命的便是帅旗倒地,这不光是意味着主帅对战局无法实现即时指挥,更存在着主帅遭遇斩首突击的可能。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尤其是在阵上,可谓是一时半刻也缺不得的。帅旗倒地,往往接下来就会上演的全军崩溃的戏码,这在中国军事史上是最不鲜见的。在明时,成祖靖难,就碰上过好多次这样的情况,凶险非常。只不过,每次帅旗倒地的都是他的对手……
琼州镇的清军大举南下,所面对的敌手却是一支从未听过,甚至乍听上去还有些荒唐的武装。这份荒唐,即便是加上了贼寇的代名词,也无法避免印刻在他们的心头。待到此刻帅旗倒地,就更是让他们诧异得瞠目结舌。
然而,帅旗倒在了地上,下一幕却并不是这支贼寇轰然崩溃。新的帅旗被树立了起来,隔得甚远,再加上清军士卒也基本上都是文盲,倒也不似如刘伯禄那般能够迅速的意识到这里面的圈套,奈何对面既然是做戏了,自然会做得全面,没等刘伯禄的骂阵开始,那边的明军却率先突出一骑,举着一个铁皮喇叭便对他们高声呼喝了起来。
“大明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漳泉潮惠,提督军务兼管粮饷陈凯陈老大人亲率十万大明雄兵、三千艨艟巨舰,旨在收复琼州一府。尔等皆系汉家儿郎,何苦为鞑子张目。今告知尔等,弃械投降者免死,抗拒王师者格杀勿论,早降!”
伴随着那一声早降出口,骑士背后的明军也是齐声呼喝着“早降、早降”的威逼利诱,惊得左近的山头上林鸟纷飞。
陈凯!
这个名字是广东清军再熟悉不过的了,哪怕是刚入营的辅兵也知道,明军那边有个诸葛孔明式的算无遗策的文官,无论是当年的潮州府,还是后来的广州,甚至是去岁的香港和海丰,他的赫赫威名,就是建立在那一个个被他算计得损兵折将、甚至是丢了身家性命的失败者们的悲剧之上。这里面,不光是有车任重、许龙这样的贼寇,也有黄应杰、张道瀛这样的降清明军大帅,更不乏前两广总督杜永和以及靖南藩左翼总兵徐得功这样的大人物,乃至是那位靖南王爷,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有口气儿的废人罢了。
“陈凯,是陈凯,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在这里啊!”
“不是说是宋军吗,不是说是张世杰的后人吗,怎么变成陈凯了啊?”
“上当了,上当了。这里十万没有,五六万总是有的,那个姓陈的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就是特地来算计咱们的!”
“完了,完了,被陈凯算计的还有个好吗?老王爷损兵折将,小王爷更惨,更别说是那些总兵大帅了,连命都没了,咱们就是些小卒,那还能落得了好啊!”
“……”
名声在外,虽比不得那位两蹶名王的西宁王殿下,但是陈凯可是广东战场上清军的老对手了,次次吃瘪的过往让清军不得不生出了落入了陈凯的圈套之中的恐慌,尤其是再看看周边的地势,都是山啊,有限的口子一个已经被明军站住了,另外一个在他们背后,但却是要狭窄上很多。有个词,是最能够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的。
那就是,瓮中捉鳖!
这不是个好词儿,尤其是对于被困在当中的他们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此刻刘伯禄还在极力的解释着,声称福建和广东的明军加一起也没有十万兵马,这就是虚张声势,做不得数。奈何下面的士卒可不听他的,只当是刘伯禄诓骗他们做个垫背的。
明军那边喊了几嗓子,也不管清军这边是否军心动摇,只见那帅旗前压,大军便径直的压了上来。
两者相距不远,明军的战阵动了,清军这边则还方才的震惊之中没有缓过劲儿来。自知“中计了”的惶恐在整支清军中迅速蔓延开来,上到总兵刘伯禄,下到刚被强拉过来的辅兵,都不免受到了或轻或重的影响。此刻明军展开了攻势,他们的反应却比平日里慢了不止半拍,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已经中计了,而且还是被个以智计出名的传奇人物算计了,没有立刻一片哗然,转瞬间自行溃散,已经表现出了一支正规军的底蕴和凝聚力出来。
然而,即便是如此,心中普遍性的怀揣着惶恐和忐忑,也势必会影响到反应以及战术动作上面。
明军渐渐压上,清军的炮击响起,按照历来的顺序,佛郎机炮先行开火,硝烟弥漫,遮蔽了视线,清军忙不迭的把一个又一个子铳换了上去,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点燃引信,伴随着那声声炮响结束,子铳尽数用光了,待硝烟散尽,所见之处,远来的明军竟好像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似的!
并非是明军钢筋铁骨,中了炮也可以活蹦乱跳的继续打仗,实在是清军军心已乱,明军尚在有效射程外的时候清军就已经开跑了。那一轮轮炮击下来,明军还没有走进有效射程,倒是清军先把子铳用光了。
这样的场面在明清战争中屡见不鲜,但那个对手未及射程就忙不迭的开炮的却往往都是摄于八旗军威名的明军,而非是现在这般情状。奈何,这样的场面出现在眼前,明军不畏炮击的谣言不胫而走,接下来的步弓劲射,乃至是填了铁砂、石子的虎蹲炮扫射也是慌慌张张的没等明军进入射程就开始了。
交战前的远程杀伤是为了尽可能的造成伤亡,而造成伤亡的意义则是在于尽快的透支掉对手的抗伤亡能力。可是此番交锋,清军由于军心已乱,表现得颇为难看。这些无不看在了刘伯禄的眼里,悲观的情愫就更是在心底里蓬勃成长。
清军的拙劣表现还在继续着,而且随着明军越来越靠近,慌乱更甚的清军其表现就越来越差。很快的,扛着空气和少量箭矢压上来的明军便与清军进入到了白刃战阶段。
力争一战得胜,陈凯毫不犹豫的派出了中冲镇来作为锋矢。新战法训练有年,但是真正的堂堂正正的与清军交锋,却还是第一次。即便是上一次的陆丰双子棱堡保卫战,中冲镇作为第二波次发起进攻的明军,等他们进入战场时,也只能跟在援剿后镇和前冲镇的屁股后面追击清军了,碰上有些自知是跑不了了的藩兵穷鼠噬猫,亦是以众凌寡的合围而击之,一顿群砸就轻而易举的结束了战斗。
这一次是第一次,但是这个堂堂正正的水分还是有些大的。双方一旦交锋,明军训练有素的盾阵便配合默契的展开了对清军的猛攻,反倒是清军那边,心神意乱,十分的能耐便使不出半分来,仅仅是刚一碰面便立刻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伤亡直线攀升。
这样不是个办法,奈何这样的地形,骑兵无法展开,火炮也早已丢人现眼过了,双方一旦进入了白刃战,刘伯禄已经没有了翻盘的筹码,只能寄希望也我大清顺治爷的洪福齐天,能够降下一颗陨石直接把陈凯砸死。
唯有如此,方可逆转战局。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这个刘姓子孙内心的祈求,或者是觉着他跟着鞑子已经不配姓刘了,便依旧是那万里无云。
未及良久,清军的战阵果不其然的出现了溃退,随后便迅速的土崩瓦解。而此时,刘伯禄征战多年的经验重新开始发挥作用,连忙砍倒了帅旗,毫不犹豫的策马北逃,一路绝尘而去,无有丝毫的犹豫。
一旦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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