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陈凯当年在福建作的局,就越是悔恨于低估了对手。
“一定不能让你这厮得逞了,就算不为了大清,不为了父母妻儿,也绝对不能让你这等阴险小人得逞!”
胸中愤懑在这斗室之中再难抑制,一声“拿酒来”的暴喝,似是不满,实是发泄。倒是,这一嗓门出去,确是舒畅了些许。然而那“来”字刚刚出口,房门却突然被推开,平日里送饭的明军端着托盘,上面有菜有肉,竟更有一个小小的酒壶摆在上面。
“好叫你这鞑子知道,明日我家制军老大人要传召于你,特意嘱咐了,让你今日喝点儿酒早睡。”
那个原本还被佟国器以为是哑巴的明军罕见的开了次腔,便将托盘推给了房中伺候的家奴,便自顾自的扬长而去。只是,佟国器看着眼前那壶酒,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二,旋即浮现出了一丝恼怒。
“那厮必是让看守日日收集我的动静,我现在的心境他大抵也猜到了些许,所以特意让人送来水酒,叫我知道他是多么的神通广大。”
想到此处,佟国器一把抓起酒壶便要将其掼在地上,仿佛不将其摔个粉粉碎便不足以发泄胸中愤懑。可这手已经抬到了最高点,却猛然想到,会不会这也是陈凯计算在内的,便好像泄了气似的,将酒壶重新按在了桌上。
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更是颓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确实,如今是形势比人强,一个俘虏又能对胜利者如何,但他终究是个人,总免不了要求个自我安慰。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点他是比陈凯强的,那就是陈凯的升迁速度可是没有他快的。
一旦想到此处,整个人就好像找到了支撑点一般,似乎靠着这个他便可以赢上陈凯一手。哪怕,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世上本也没有升迁速度这项体育赛事。况且,出身“佟半朝”,升迁速度上比陈凯个白身投效当时只有一个岛的郑成功来得更快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夸耀的地方。但是,感性上这却能让他找到一丝平衡。
于是乎,颓然散去,佟国器挥开了上前服侍的家奴,让其将他的巡抚官服好生整理一二。而他自己则是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水酒,准备喝上一杯,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便可以更好的面对那个早已让满清朝廷头疼不已的大敌。
到了第二天,陈凯传唤,佟国器穿戴整齐便昂首挺胸的随着一个明军军官来到了县衙后宅原本属于知县大老爷的书房处。
“坐。”
军官退下,书房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陈凯高坐于案前,伸手示意,但佟国器却没有第一时间落座,而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这位素未谋面的对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陈凯,用不着假惺惺的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只当是驻颜有术,陈凯的相貌比佟国器幻想中的要年轻许多。但毕竟是出道已逾十载的封疆大吏,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绝对称得上是恢弘二字。也许是多年来统军作战、拼杀在前的缘故,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曾在什么人身上看到过。
此间,佟国器摆出了一副强项的架势,乃是他早已决定好的。甚至此时此刻,真正见了陈凯本尊,更是有了对杨名高为何选择了死战到底的明悟。
佟国器的反应并没有出乎陈凯的意料,只见他倚在太师椅的背上,试图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些,紧接着便笑道:“佟抚军误会了,本官没打算劝降于你。谁也不傻,单说佟养甲的旧事,我再怎么劝降你也未必会信了我。就算是你信了,或是假装信了,本官也没兴趣为此浪费时间。说白了,在本官眼里,劝降一个佟国器其实没什么用处,一个巡抚罢了,只要大明王师高歌猛进,早晚顶戴花翎也能堆得像小山一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倒是你身上有一点,却值得本官花上个个把时辰。是什么,不如,佟抚军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