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各家该杀的猪都杀完了,宋母养了三头猪,一水儿的膘肥肉油,得了不少钱,统统塞到床底下,因着是自家养的猪,也不吝啬,苏婉喜欢的猪蹄排骨什么的,留了许多,便是心头嘀咕她不会吃,放着上好的肥肉不要,竟爱吃那些硬邦邦没滋没味的瘦肉,也专门为她留了一扇。又因宋家今年在县里买的年货甚是便宜,村里众人商量后,那些手头宽裕的,便央了宋家的马车借他们也去县里,便是出些租车钱,也够划算了,更要紧的是城里东西新鲜,带上婆娘儿子走这一遭,够他们高兴到年后了。一家家轮着来借,到小年前才真正消停,有人去县里,宋母便也不客气,托他们捎了一扇肉给亲家。苏太太也不白拿,回了两匹棉布,道是自家店里压箱底卖不出去的,再留下去说不得就被那虫子祸害了,叫亲家拿了每人裁一身衣裳过年。
于是宋母她们几个,除了忙着筹办过年,腌腊肉灌腊肠,年前还要大扫除,不只是扫地洗地,还要酒将门窗也都洗得一尘不染,那叫除旧迎新,忙完这些一闲下来,便拿着针线缝个不停,要不是舍不得点油灯,她们怕是摸黑也舍不得放手,左赶右赶,终于在除夕夜前将家里人的衣裳都做缝好了。
连宋小妹都跟着她娘忙得脚不沾地,苏婉却不用忙,她这才发现教熊孩子竟是一门不错的差事,宋子恒原只是叫她打发时间,她能将教学工作干得多好,却没奢望过,能给几个孩子启蒙便好,然这次回来后很是考了他们,才发现连最不耐烦学习的大娃,也能将三字经背全了,叫他解释其意竟也条条是道,字差些,但满打满算也才学四个月,能写出样子已是不错了,更难得的是二娃的字迹堪称端正。
宋子恒由此对苏婉刮目相看,放心的将教学工作全权交给她,自个儿并不沾手,宋母见着几个孙子,连最小的三娃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背书,有模有样,便叫苏婉什么都别管,安心教着几个孩子便是,至于张氏李氏,李氏习惯性的说些酸话,也不敢当着苏婉的面,只背地里对张氏倒苦水,张氏并不理她,听听便过去。
除夕的前两天,宋子恒安静看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原因无他,村里人都将红纸裁了来请他写春联,每年都有这么一遭,宋家村的人上上下下,平日都对宋子恒颇为推崇,连带着也甚是亲近他们一家人,宋家人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好便不多说了,写春联对宋子恒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量有些大,却也不能不帮,他没想着收什么好处,村里人却甚是自觉,若是买写好的春联,比红纸要贵上好几倍,宋子恒不肯要他们的钱,他们想着写字也要费不少笔墨,每个人拿红纸来时,要么塞几个鸡蛋,要么给猪脚,反正是自家养的猪,猪脚也卖不了几个钱,倒是听说子恒媳妇很喜欢,总之不会空手来,连有些微词的宋母都高高兴兴的,他们自个儿也心安,省了不少钱,又没白劳动宋子恒。顿时皆大欢喜。
只是苦了宋子恒,宋家百来户人家,每家至少两对大春联,院门口一对,大门一对,有些家舍得红纸的,正屋正墙上也要贴一对,其他屋子上的门联,福字联,还有贴各种墙上的,贴树上的,灶上的,包罗万象。而且这春联还不能乱写,撇是撇,捺是捺,字体要工整对称,在苏婉看来,写一家的都够呛了,百来家的春联都要在这两日写完,她很是给宋子恒点了根蜡。
苏婉爱莫能助,这边的人都将春联看作是大事,开不得玩笑,她便是如今书法字有很大进展,也勉强称得上工整,却不能给宋子恒分担,若是被大伙儿发现她一个女人在写春联,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过大娃二娃是宋家村的男娃,若能写上几个字,反倒是佳话。苏婉便叫他们单练了一上午的福字,然后帮着宋子恒写福字联,这个算是最简单的,而且也不是义务劳动,他们哥俩写多少张春联,过年便能得多少压岁钱,但若写废一张,便是一个板儿也没有了。半大的小子,在金钱诱惑面前,再无忐忑,挽了袖子便干起来。托苏婉的福,他们日后最拿手的便是写福字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大娃二娃兄弟承包了大半的福字,也算是帮宋子恒减轻了压力,宋家贴的福字联,便都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至于苏婉承诺的压岁钱,宋母高兴得不成样子,万不肯让她出,自个儿包了厚厚的红包分给哥俩,便是三娃纯围观,今年得的红包也比往年厚一倍。
一家子俱喜气洋洋的,新年的气氛甚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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