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道:“王妃恕罪。父皇命我好生照看思安,万喜阁里诸事都是妥帖的,也有父皇亲自点派的宫人伺候。思安生来便体弱,若是来回折腾受了凉,我就是万死也无颜面见父皇!”说罢也不等端亲王妃答话,厉声吩咐那两个奶娘,“抱回去!”
奶娘们飞也似的走了,剩下端亲王妃气得脸色都变了。
傅氏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鸠占鹊巢想要夺走孩子,怎么现在却说得自家成了恶人要虐待孩子似的?
可傅氏话里话外皆是元靖帝的旨意,端亲王妃到底不能驳斥这个,只是气哼哼的看向谢璇,“信王妃,你倒是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刚才勉强维系着的和乐瞬间瓦解,傅氏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端亲王妃和陶妩愤愤不平瞧过来,只有高阳郡主脸现哀戚,似有不忍,目光还落在思安消失的方向。
谢璇一时间为难极了,斟酌着话语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韩玠握住了手。
他往前跨了半步,将谢璇护在身后,随即沉声道:“叔祖母为难璇璇了。”他原本就有一身冷厉气度,只是平常收敛罢了,如今面色微沉,目光如利刃般扫向端亲王妃,竟像是瞬间压住了老人家的气势。
“这虽是家务,却事关皇嗣,自有父皇和宗室裁夺。连我都不敢置喙,璇璇才成为王妃多久,哪看得透这背后的缘故?如何轻易表态?”
这话说得露骨,端亲王妃听到“背后的缘故”几个字,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信王这是什么意思?”端亲王妃原本期待今日借韩玠在场,一鼓作气将孩子夺回,而今韩玠不但不表态,还反过来指责,老人家就不高兴了,“信王妃是阿妩的表妹,这些年也被高阳当成亲生女儿来疼,怎么就不能说一句了?”
韩玠并不退让,只冷声道:“一码归一码,这等大事上,她只是信王妃!”
厅上的气氛已然万分尴尬,高阳郡主收回目光,上前捏了捏谢璇的胳膊。
谢璇为难的抬头,“舅母……”
“确实难为你了。”高阳郡主低声,几乎只有谢璇和韩玠能听到,“去吧。”
韩玠便朝端亲王妃施礼,而后又跟傅氏辞别,未再多说一句,带着谢璇出门去了。
一路沉默着走到府门口,上了马车之后,谢璇才叹了口气。
“高阳郡主很明事理。”韩玠忽然开口,“夺子之事,看来是陶妩和端亲王在折腾,闹到这种地步,也不怕难看!”
谢璇也觉得今日局面尴尬,“双方都想据为己有,将另一个人彻底逐出局外,才会越闹越僵。今天已把话说开,这事咱们往后就不用管了吧?”
“父皇已有定夺,不是我们能管的。”
谢璇抬头,“皇上的意思是,把皇孙记在平王妃名下?”
“嫡庶之别在皇家很重要,哪怕只是王府,两者身份也是天壤地别。”
“所以皇上想把皇孙记成嫡出?”
“若不论感情,自是这样最好。平王妃不是蛮横之人,据我所知,最初她只是想记名,孩子还能养在陶侧妃跟前。只怕是端亲王那边和陶妩贪恋,瞧着孩子将来可能的际遇,舍不得孩子,更舍不得把甜头白白让给平王妃,才会越闹越僵,直到今日的田地。”
这样说来,这趟浑水谢璇还是不淌的好。
她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
拜访完了平王府,韩玠却未急着去越王府上。
三月暮春,趁着春光的尾巴,韩玠下了个帖子,请许少留和谢璇夫妇、卫远道和谢玖夫妇,及唐灵钧、韩采衣、谢澹等人到府上来玩——元靖帝新近赏了些名贵的食材下来,韩玠这里用不完,便叫司膳做一桌佳肴,与人共赏。
许少留和谢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许融。
许融这会儿已经一岁半,能慢慢的走路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随了许少留的长相,很好看。见着谢璇的时候他还有些陌生,缩在谢珺怀里不肯出来,谢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哄熟了,谢珺便教他叫“姨姨”。
不多会儿卫远道和谢玖夫妇到来,就又教着叫“三姨”。
许融自小就被一大群丫鬟婆子们围着伺候,如今跟谢璇、谢玖处了半天,不用谢珺教,还能自己准确的拿稚嫩嗓音喊出“姨姨”和“三姨”来。一群人觉得有趣,围在那里逗他,等到谢澹出现的时候,许融便扑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奶声奶气的喊,“姨姨!”
旁边谢珺等人忍俊不禁,后头唐灵钧和韩采衣赶上来,也是合不拢嘴,“这下孩子们可怜了,分辨王妃和澹儿都要花好久的功夫。”
谢澹摸了摸脸,有点不确信,“我跟姐姐已经还是那么像?”
“看惯了自然不同,可一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待会儿你跟王妃站在一处,他就傻眼了!”韩采衣乐呵呵的凑过去,在许融脸上香了一口,“来,也叫姨姨。”
姨姨就那一个,许融才不上当呢,歪着头将韩采衣看了半天,才吝啬的吐出一个字,“姨。”
他不懂事的闹,大人们却看得津津有味,故意让谢璇和谢澹站在一处,许融就又傻眼了。谢珺只好耐心的教他叫“舅舅”,小许融倒是学会了称呼,只是依旧分辨不清,于是一会儿对着谢璇叫舅舅,一会儿对着谢澹叫姨姨,给众人添了不少乐趣。
相比起从前谢珺和许少留的客气来,如今有这个孩子牵绊,两人的感情显然亲密了许多,有时候只消谢珺一个眼神,许少留便知道她想吃什么。
谢璇在旁瞧着,只觉得暖从心生。
她以前住在庆国公府,有时候跟谢珺卧谈,也能窥见姐姐对于感情的态度——有陶青青和罗氏的前车之鉴,她是不肯信这些东西的,知其总会消散,故而不愿尝试,便下意识的将许少留锁在心外。在她身子不方便的时候,甚至还张罗着要给许少留纳妾,被许少留拒绝。
而今看着,两人眉眼往来,倒还真有几分琴瑟和谐的滋味。
相较之下,谢玖和卫远道就没这份黏腻了。
谢玖是个高傲的性子,哪怕感念卫远道当时的不离不弃,性情却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做不出柔软温和的姿态。卫远道也不是什么情场圣手,卫忠敏早年丧气,他也没怎么见过父母的恩爱,跟好友们插科打诨时妙语连珠,对着女人的时候,却一向不擅表达感情。
且卫忠敏是个严肃的人,卫远道多少承袭了父亲的心性,夫妻俩婚前没什么来往,成婚的时间也不算长,这个时候便还存着份相敬如宾的氛围——
卫远道若是给谢玖布菜,谢玖必会执壶为他斟酒,却都存着“礼尚往来”的意思,像是要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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