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了,就让我抓一条和它作伴吧。”
“那、那好吧……”方瑾枝嘟着嘴,将手里的鱼竿递给陆无砚。
陆无砚接了她递过来的鱼竿只是随手放在一旁,吩咐入烹:“去拿鱼食和鱼兜。”
方瑾枝眨眨眼,不是钓鱼吗?
不多时,入烹就将鱼食和鱼兜带了过来。陆无砚将装满鱼食的黑瓷小碗递给方瑾枝,道:“来,喂鱼。”
“哦……”方瑾枝白嫩的小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在近处的池水里。
“没有鱼呀。”方瑾枝话音刚落,就猛地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一条又一条红鲤鱼涌过来,并且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鲜红一大片覆盖了近处的池面,争相抢夺着鱼食。
“不抢、不抢,还有呢!”方瑾枝忙又接连抓了好几捧鱼食撒在池子里。鱼食还没有落下,红鲤鱼们高高跃起,在冬日傍晚的余晖里划过一道道弯弯的弧度。
“好、好多鱼……”
陆无砚侧首望着她惊喜的样子,不由抿了一下唇。他从入烹手里拿过鱼兜,随意一捞,捞出一兜活蹦乱跳的红鲤鱼。
“来挑一条。”陆无砚将鱼兜稍微靠近方瑾枝一些。
“就它!”方瑾枝指着其中最大的一条。
陆无砚含笑问:“确定了?”
“唔……”方瑾枝看了眼鱼缸里的那一条小鱼儿。她摇了摇头,“不不不,它太大了,会欺负小鱼的!要……要那一条!”
方瑾枝手指头一指,指向鱼兜里最小的一尾鱼。
“好。”陆无砚将鱼兜递给入烹。入烹急忙用一个很小的鱼兜将方瑾枝说的那条小鲤鱼捞出来,放在鱼缸里。两条小鱼儿在圆圆的青瓷鱼缸里,优哉游哉地转了两圈。
陆无砚望着这两条鱼,说:“谢谢瑾枝的礼物。”
下一刻,他就听见“砰”的一声落水声。
“瑾枝!”
陆无砚一惊,急忙大步跨向池塘,看见方瑾枝整个人落在水里。她双手抓着池子边儿,一双大眼睛里掺杂了几许惊慌。
幸好池子边儿的水并不深。
“把手给我。”陆无砚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上来。顾不得她一身脏水,将她抱在怀里,大步走向垂鞘院。
阿星回去给她找干净的衣服,阿月抱着鱼缸,和入烹一起小跑着追上去。
陆无砚直接将她抱进净室,将她放在长椅上。“瑾枝,吓着了?”
方瑾枝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陆无砚忙将她的手拿开,仔细查看着。她的脸颊宛若白瓷般光滑细腻,并不见任何伤口。陆无砚仍旧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疼吗?是不是磕着碰着了?”
方瑾枝摇摇头,说:“刚刚有鱼亲我的脸,就是这里!好滑好滑啊……还……痒!”
陆无砚一愣,过了好半天才有些无奈地问:“是不是冷了?”
“不冷,那水是温的!”方瑾枝没撒谎,那池子里的水本来就是温泉水,所以才不会结冰。可是纵使水是温的,外头也是冷的。陆无砚还是担心她着凉。
“去洗个澡,把自己拾弄干净了。”陆无砚有些嫌弃地从她的肩膀扯下来一根绿油油的水草。
“哦……”方瑾枝从长椅上蹦下来,低着头往屏风后。陆无砚起身,他走出净室吩咐正好赶过来的入烹进去伺候。他自己则是去了另外一间净室洗了个澡,又从头到尾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到他收拾整齐,方瑾枝还没出来。他便在阁楼一楼的正厅里席地而坐,在身前摆一张矮桌,他一边左手跟右手下棋,一边等方瑾枝。
等他下完了一盘棋,方瑾枝才光着一双粉嘟嘟的小脚丫跑进来。
“鱼,我的鱼呢!”
陆无砚指了指窗口的高脚桌。
方瑾枝急忙过去,踮着脚望上看。可是她真的太矮了……
跟进来的入烹忙搬了一把玫瑰小椅,让她踩着。
“我的鱼真好看!我抓的比三哥哥抓的好看!”方瑾枝开心地笑。
陆无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凝望着她,笑道:“我怎么看这两条鱼长得一样,根本分不清。”
“怎么会!根本不一样!三哥哥你看,我抓的那一条尾巴尖有一条浅浅的黑纹,而你抓的那条……”方瑾枝转过头来望向陆无砚。
她愣了一下,气鼓鼓地说:“三哥哥你在看我,根本没看鱼!”
“记住了,瑾枝抓的那一条鱼尾巴尖儿上有黑纹。”陆无砚笑着将她抱起来,抱到矮桌对面。
“瑾枝很久没陪我下棋了。”
“好,我陪三哥哥下棋!”方瑾枝将棋面收拾好了,她用白子,陆无砚用黑子。两个人开始下棋。
方瑾枝黑亮的眸子转了一圈,她“咦”了一声,惊奇地说:“三哥哥,他们都说你从来不去学堂读书。那你是跟谁学会下棋的?唔,还有插花、点茶、雕刻、吹埙奏琴、古玩鉴赏……三哥哥的字也可漂亮可漂亮啦!还知道好多事儿……”
方瑾枝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着自己知道的,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陆无砚,说:“三哥哥都是自学的吗?唔,可真厉害,瑾枝就不会自学,非得有人教不可……”
“不全是自学。”
“哇,那教三哥哥的人肯定可厉害啦!”方瑾枝悄悄打量着陆无砚的脸色。
“想学什么就直说。”陆无砚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方瑾枝嘟囔一声:“又被看穿了……”
她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地将手里的白子放下。
陆无砚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她。她低着小脑袋,从陆无砚的角度,可以看见她浓密的睫毛投下两弯月牙阴影,一颤一颤的。
方瑾枝忽然眸光一亮,抬起头来。
陆无砚及时垂眉别开眼,免得她又要蹦出一句“三哥哥你在看我,根本没有看棋!”
方瑾枝跑过来,拉着陆无砚的袖子,一双潋水明眸望着他,说:“所以说……我想学什么,三哥哥都会教我吗?是的吗?是这样的吗?真是这样的吗?”
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阵磕碰声。
“谁在那里?”长公主厉声问道,又恢复成往日朝堂上与群臣争论的气势。
方瑾枝揉了揉不小心撞到屏风上的额角,有些畏惧地从屏风后面挪出来。
长公主皱眉,质问:“哪来的野孩子?”
“什么野孩子,那是你儿媳妇。”陆无砚朝着方瑾枝招了招手。
“儿媳妇?”长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正往陆无砚那儿走的方瑾枝。
方瑾枝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忙说:“给、给长公主问好。”
她想行礼,竟是一时不知道宫中礼节。要跪下吗?她刚想跪下,腰身忽然被揽住,下一刻已经被陆无砚抱到了膝上。
“谁派你躲在后面偷听?”长公主丝毫不因为方瑾枝年纪小而掉以轻心,更加严厉地问道。
方瑾枝坐在陆无砚的膝上,十分局促地说:“我、我没有偷听……”
“没偷听?你敢说你什么都没听见?”长公主眯着一双凤目,反问。
“我、我是不小心听见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人派我偷听……”方瑾枝越发紧张。
长公主上前一步,继续发问:“都听见什么了?”
方瑾枝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长公主,竟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什么偷听,明明是母亲声音太大把她吵醒了。”陆无砚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长公主,然后拍了拍怀里的方瑾枝紧紧攥着裙子的手背。
长公主惊了一瞬。她是不是看错了?刚刚陆无砚眼中的眼神竟带着几分央求?而且她这个怪癖颇为严重的儿子居然十分熟稔地将这个小姑娘抱在怀里,显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坐在陆无砚膝上脊背挺直的方瑾枝,小姑娘是挺好看的,但是……太小了吧?
她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陆无砚,道:“你也十五了,陆家给你安排通房了吗?”
陆无砚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说:“母亲还是饶了我吧。”
长公主的目光一扫,落在低头垂手立在角落的入茶和入烹,说:“这两个你不是不嫌吗?模样也不错,就收了吧。”
陆无砚轻轻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入茶和入烹心领神会,急忙同时跪伏在地,颤声求:“长公主饶命!”
“你们!”长公主自然看出来陆无砚的暗示,她无奈看了陆无砚一眼,“不愧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陆无砚一边揉着方瑾枝的额角,一边笑着说:“母亲大人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您若是再不管一管,那个西域来的女人可不知道要爬到什么位置了。”
“不管!”长公主拂袖,明明已是气极,偏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
“真不管?”陆无砚忍了笑意,“那儿子看她烦,尤其是她身上的那股马奶味儿,要把整个国公府熏臭了。烦劳母亲大人帮忙赶一赶成不成?”
长公主瞪了陆无砚一眼,大步走出正厅。她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大,托着身后逶迤的裙摆,风华无双。
等长公主走了,方瑾枝才重重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可是一看见远处的入烹和入茶也同样一副放松下来的模样,她才晓得不仅是自己怕长公主。
“还疼吗?”
耳畔传来陆无砚的声音,陆无砚离她很近,说话的时候气息冲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方瑾枝不由缩了缩肩膀,说:“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不疼了!”
“偷听得太认真才撞到了?”陆无砚故意取笑她。
方瑾枝急忙抓着陆无砚的手,睁大了一双澄澈的眼睛,分外认真地说:“三哥哥,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的!真的不是!”
“逗你呢。”陆无砚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方瑾枝却忽然低着头安静下来。
“怎么了?生气了?”陆无砚忙问。
方瑾枝伸开双臂大大抱住陆无砚,贴在他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三哥哥,等瑾枝长大了就嫁给你。以后我照顾你,你不想走路我推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讨厌应酬,瑾枝会好好学,以后帮三哥哥都挡回去,或者替三哥哥参加。瑾枝还会去学做衣服,让三哥哥每天都能穿上干净的新衣服!”
陆无砚轻拍着方瑾枝后背的手僵在那里,他差点压不住心中的震撼。
过了好半天,陆无砚的手才轻轻落下,他慢慢梳理着方瑾枝柔软的丱发,轻声说:“瑾枝,你明白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方瑾枝从陆无砚的怀里抬起头,有些迷茫地望着他。不太明朗地说:“就是……”
陆无砚笑着摇头,他的小姑娘还太小了,并不懂这些。她大抵认为这和“做一辈子好朋友”是同一回事情,只用这样的话来表达内心的关心和示好。
“嗯,三哥哥记住了。瑾枝也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切不可食言。”陆无砚目光如炬,凝望着怀中还太小的爱人。
方瑾枝重重点头,说:“我才不会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咱们来拉钩!”
陆无砚笑着伸出小指,和方瑾枝伸出来的小手指头勾住一起,垂眸低笑道:“那我就等着瑾枝长大。”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方瑾枝本来想回去。陆无砚却并没有允,只因今晚还会有一场陆家的家宴。而且排场完全不比年三十的时候小。陆家各房原本的应酬也都推了。只因为今晚的家宴,长公主会到场。
这一回,陆无砚倒是没有像年三十那样晚到。方瑾枝是被陆无砚牵着走进阖远堂的,所以也没有坐在三房处,而是如当初一样被陆无砚抱在膝上。
身侧的长公主几次打量方瑾枝,这让方瑾枝后背挺直,紧张地不得了。她偏过头,低声求陆无砚:“三哥哥,我回三房的桌子吃饭好不好?不用你喂了……而且我再弄脏你的衣服怎么办?”
陆无砚却用更无辜的眼神望着她,说:“如果你走了,大家都在用膳,只有我闲来无事多无聊?说不定又要有人劝我动筷。咱们瑾枝就帮帮三哥哥解围?”
“原来三哥哥喂我吃饭是为了不闲着,那样就不会有人逼你吃东西了吗?”方瑾枝懵懵懂懂,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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