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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带着两个亲弟弟把李茹和栓柱领到了院里,又给李茹倒了水,“二梅婶,栓柱叔你们先坐,我去叫俺娘,二林,你看着三林,招呼着叔叔婶婶!”
大林出了院门,两个小男孩留了下来,看着李茹和栓柱的目光就带着天真和好奇。
李茹也微笑地回望着二林和三林。
二林和三林,就是他爹他娘往北上逃荒给送人的两个。
这个悲伤里带着希望,波折里有遗憾的故事,也是李茹耳熟能详的。
二林三林荒年被送了人,后来又过了十来年,到了建国以后,日子好过些,外头的世道也不那么乱了,大林他娘就又去了当年北上逃荒的长平县寻亲。
结果三林被送走时候,年纪太小了并不记得爹娘,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他娘去找当初那家,人家早就搬走了,他娘痛哭了一场,这老小就再也没找回来,至李茹的年代时也没有下落,不知道当初是死是活,后来又去了哪儿。
二林还好,他娘去寻的时候,二林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儿,他娘打听了一路找到门上,二林家的孩儿还当这是个逃荒的老太婆,给了她一个馍要打发走人。
等二林听了声儿一出来,他娘一眼就认出了二林,长得跟大林一模一样,那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可不正是她的二儿?母子俩当时就抱头痛哭认了亲……
猛一听二林似乎过得还不差,其实当初的经历也很有一番坎坷。
二林先开始被送的那家是只有个闺女的,二林的情况就跟双贵差不多,只不过那家里两个老的都在。但二林过得日子却远比不上双贵,那家养父养母白捡了个儿子,可能就觉得白来的不值钱,拿二林当小工使唤,二林那会吃不上饭,个子也长不起来,瘦瘦小小,就更遭嫌弃,眼看着就长不大了……
但世上有狠心的人,也就有善心的人。
那家养父的姐姐回娘家时看着这个孩儿挺可怜,觉得自家兄弟这么干不算话,就跟养父他们吵了一架,把二林带回了自家养。
但其实人家姐姐家里已经有了五个儿子,根本不缺儿子,多养个孩儿完全是发了恻隐之心。
二林被带回去以后就是他家老六,这么多的孩儿,日子肯定过得困难,但困难也有困难的过法,反正最后二林总算平安的长大了,还娶了媳妇修了房。
二林跟养母和养兄感情很深,把当成亲娘和亲兄弟一样相处,后来跟兄弟们一道给养大自己的养母养老送终,一辈儿在长平县扎下了根,只是晚年时回来探望过大哥大林。
李茹曾经见过曾姥爷大林和二林的黑白老照片。
两个小老头一左一右坐了两张老式椅,就跟是倒影似的一模一样。
虽然没在一块生活,远隔了几百里地,老兄弟间的亲情也是化不开的。
这会儿两个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李茹,都是一样的虎头虎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还看不到苦难,李茹瞧着就觉得喉头有些发哽,在衣袖口袋里掏摸了半天,只掏出来两小块红薯干。
虽然觉得有点寒碜,但递过去两个小男孩都欢喜地接了,放在嘴巴里嚼啊嚼的样子特别乖巧。
其实李茹也是想多了,这饥荒年月,就算是家里有余粮的人家,等着吃饭的人也多,谁家的孩儿们也是珍惜粮食的。
大林娘孔连翠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两个孩儿嘴巴在动,就装着没看着,笑着跟李茹栓柱打招呼。
小高村家大人口多,虽然饿不着哪个,但倒底都是男孩儿,吃得也多,大林奶奶管着家里的粮食用度,每次做饭都是可数可点的,一般不给孩儿们零食……不然多少也不够嚼的。
“俺去跟有德说说话。”栓柱等大林娘进来以后,就找了借口出了院,妇女们说话,他一个汉们不好在这儿呆着。
小高村的一村之主,老高头正领着五个儿子在地里劳动。
老高头今年整六十,身板略有点驼,可仍然结实,一对老眼特别亮,站在那指挥着儿子的模样很是威风凛凛。
他五个儿的眉眼都有些像,但又各有特点,特别是他小儿有武和三儿有梁,身材在几个村子里头都算是高大的,据说打小还跟老高头练过武,厉害得很。
要不栓柱就不大爱往这小高村来呢,在老高头面前,他总忍不住地就爱犯怵。
整片的田地都被快被翻了一遍,玉米苗还没长大就被啃光了,根须被刨起来丢在一边,翻开的泥土泛着湿气,还带着黑油光,当真是上好的田地!
栓柱看了忍不住心里羡慕。
“栓柱!”
老高头喊了栓柱一声,“你们那块儿闹得厉害不厉害?”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就犯个忌讳,别看现在满山都是那东西,可老头子愣是一个字也不肯提。
“老叔,咋不厉害呢,甚也没了。就逮些当粮食吃呢,老叔,你们这是点豆种咧?”
栓柱知道老高头这习惯,就顺着老头说话,旁边正弯腰点豆的一个年轻小伙儿抬起眼来,调皮地冲着栓柱一笑。
这小伙就是高家小儿有武,他是十来个村里头有名的淘气好看小伙儿,做个甚也要出出风头,下河能在深水里扎猛子,爬坡能上到别人上不去的山崖顶上,下河东赶庙会的时候,这小伙一口气就跑几十里地,谁也撵不上他……
老高头点点脑袋,“就种几棵豆还能长住,旁的都不成……二梅来是有事?”
老高家里损失重大,虽不至于就揭不开锅,但一家人心情都是沉重的,冷不丁的见谷堆村东山房李二梅来寻他家大儿媳妇说话,就算这时候没心思多想,可也有些纳闷。
栓柱咧开嘴笑了,“种豆好啊,顶饥!还是老叔会张罗啊!”
拍完了马屁,栓柱就说起了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妇女家,成天就是异想天开,这不是,我二姐就看着老高家的孩儿好,想跟你家商量,看能不能抱个回去当小女婿哩!”
老高头还没吭气,几个有儿子的男人齐刷刷地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他爹跟栓柱的对话。
说起来,谷堆村东山房那可是个好人家,不过二梅是出嫁闺女,又差了一层。但听说人家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能结个亲家倒也不差,就是二梅家双贵跑了那事才闹出来,都知道二梅家里没男丁,怕是要招亲,这招女婿可就有点……
老高头眉头纠在了一处,又舒散开,笑哈哈地开着玩笑,“行啊!我老高家旁的没有,就是孙儿多!看她看上了哪个?尽管挑!”
栓柱眼珠子转了转,连连恭维,“那可不敢,我就说我二姐瞎想,她非要过来问一趟,我就说过来看看老叔也好,怕她一个妇道人家走路不平安就跟着过来了……诶,老叔不是我小心小胆,听说河东那头,闹了灾以后又闹了土匪,好些平时不正干的二流子就聚在一起,抢了这家抢那家,坏得很,咱河西这儿怕也是不远啦!”
老高头先还是脸上有笑容,等听了后头那几句,眼神就变了变,笑容也严肃了些。
“还有这事哩?”
栓柱叹了口气,“可不是,这年头,老百姓快过不下啦,俺还排地跟村长说说,看能不能把俺村里的劳力组织起来,万一村里遇上土匪,咱也能跟他们斗上一斗,好歹把口粮保住……老叔你会打拳,到时候能不能请你去给俺们当个师傅,教两招?”
老高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爽快点了点头,“行!这有甚!”
人老成精,他这会儿算明白过来啦!
这李栓柱,就是变着法儿过来提醒他老高家啊!
他正心里来回琢磨,就听见自家院门口传来声音,他转过头望过去,见二梅跟大儿媳已经出来了,二梅笑呵呵地跟大儿媳说着话,大儿媳却是好象有点不高兴,就送了不到十来步路就转身回了。
“老叔!”
二梅虽然吃了闭门羹,可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地往地头来,跟老高头打了招呼,又叫栓柱回去,“咱快回吧,可不敢耽误了老叔他们地里的生活。”
地里的几个高家汉们都抽空多瞅了李二梅几眼,心里琢磨着,谷堆村二梅倒听说是个能干人,要是结亲倒是好事,招女婿就有点亏了……
老高头那老脸也硬生生地挤出个笑模样来,尽量和气地招呼两句,“诶,诶,也没甚生活,你姐弟俩在咱这吃了黑来饭再回吧?叫有武送送你们。”
又不是吃酒走人情,好端端地在人家吃饭,这事李家姐弟俩哪能干,更不用说这会正是缺粮的关口,李茹和栓柱跟高家的老的中的男人们寒暄几句,还是告别走了。
眼瞅着姐弟俩的人影走在村口的大柏树下,一晃就再也瞧不见了,老高头放下手里的锄头,老脸刷地沉下来,“先放放,都回院里去!”
院里头,大儿媳连翠拉着大林他奶,气不忿地表说,“娘,你说这事稀罕不稀罕,不当不正的,咱和她家也没来往,也不托个媒人,自己就这么空撒着手来了,哦,就给了俺孩儿两块红薯!就想让咱大林去给她当女婿!咱家还没难过到那份上呢!”
他奶也是见多识广的,虽然也不想把大孙子招出去,可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行啦!人家明说啦要让大林当上门女婿?”
“那倒没有,可她上来就把大林一顿夸,还说栓柱算过,大林和她家小兰的八字合得来,这还不是想抢大林呢?”
“那人家许是想和咱结亲,没想招女婿呢?”
他奶瞥了大媳妇一眼,这大媳妇,人勤快,也能听人说,就是脑瓜笨些。
连翠一激动,嗓门都高了,“那二梅家的双贵跑到了西王庄,她家都是女的,没个男丁当家理事怎么成?要是想结亲,怎么不寻媒人?”
刚才是她脾气好,才没当场发作,还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了院。
“嚷嚷甚哩!不管怎么说,人家又没歹意,看上了大林,那也是有眼光!你就不想想,大林他俩叔叔还没办亲事,大林石林说话就长起了,哪修得起那么些房?”
小高村虽说日子好过,可要办的事也多呀?
上坡地那院房,修了十来年才修好,是给老三老四老五住的,那还是年成好的时候,这会儿闹灾荒,哪还能跟过去一样?
连翠一听就要急,“娘!你可不能把大林招出去啊……那招女婿都抬不起头啊!”
“再怎么大林是长子长孙!我当奶的能动这心思?我就是那么一说,将来二林三林倒是能招一个给人家。”
他奶没好气地瞥了大儿媳一眼,这事成不成的,咱买卖不成仁义在,谁知道以后是甚光景哩?
就她沉不住气,动头上面的!
二林三林也不行啊,那都是她的儿,连翠急得仍要辩两句,就听院门口许多脚步声。
老高头领着五个儿子,六个男人呼拉拉地进了院。
大林他奶疑惑,“地里的生活做完了?是出了甚事了?”
昨儿闹了灾,都长到腰高的庄稼全给祸害了,老汉夜里偷偷哭了一宿,她光是叹气也没说话,难道是今儿看着太闹心,老汉犯了心病?
老高头指指院门口,“叫老二和老三媳妇来,把大门关了,咱一家商量事!”
小高村的大人小孩儿都进了院儿,不大的山岰变得寂静无人,那条东起东平村,终点一直到不坡村,最后通向曲水河坡的大路,这会由打西边,一摇三晃地走来了个汉子。
这汉子三十出点头,穿了身脏得油亮的补丁褂子和长裤,脚上拖拉着双破布鞋,长马脸,小眼睛,一路走,一路就东张西望,眼珠子乱转,瞅着房前地里都没见人影儿,汉子嘀咕了几句,就走到院门口。
这大白天的,这大门咋关得这么严呢?
老高家是在弄甚来?
汉子听着里头有说话声,本来想推门,又收回了手,费劲地侧转了头,把耳朵贴上去,准备听听动静……
谁知他就听着里头好些声音一齐喊,“知道了!”
这是知道啥了?
汉子眼神一亮,正要接着偷听,忽然那院门就打从里头开了。
汉子一个趔趄差点栽进院。
高有武就站在门边,一见这人,就翻了个白眼,“喜旺,你刚是偷听俺家说话呢?”
院里乌压压坐了好些人,高家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
这跌进来的汉子,高家都认识。
这人叫孔喜旺,是不坡村的,跟高家算是沾着亲,是老高家大儿媳孔连翠的堂兄弟。这人是不坡村有名的懒汉,家里的地全靠他媳妇,他就是做做样子,因此他家那几亩坡地种的庄稼总是歪歪倒倒,打不了多少粮食。一家人长年到头,就是靠张嘴跟人借。
他是连翠的堂兄弟,不坡村离着小高村只有几里路,他来小高村借这借那,可不是头一回了。
因此在小高村的当家人看来,孔喜旺是个不大招人待见的。
不过,这喜旺嘴甜会说,能哄小孩儿,高家的孩子们还是挺喜欢他的,见了面都要叫一声喜旺舅。
喜旺一手扶着门框,还没站稳就先笑嘻嘻的。
“俺不是看不着一个人,奇了怪了这才瞄了一眼么?”
“呸,你那是瞄了一眼?用耳朵瞄?”
高有武年轻气盛,说话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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