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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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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有病,这样她才能在江家留下来。再说了,当初江浅病得要死了,那帮庸医愣是看不出来、治不好,她这个“救命恩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很有分量的。

    像模像样把了把脉,又从江浅脑袋上拔了根长发,“在下需要研究研究。”

    于是,石曼生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其实,就算她不说来治病,江家也是很愿意留她的——家里住个神医多好!他们又不缺钱。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显得江公子的“病”难治,石曼生的价格自然就能水涨船高。为了应对以后的事情,她很有必要再江家多捞点本钱防身。

    于是,她这一待就待了五日,眼看着还有五日就到六月十五,也就是柳木白看诊的日子,她觉得是时候收钱离开了。这才取出了去蛊固本的药丸让那江浅服下。

    仅仅一夜过后,江浅的白发就变成了花白,黑了足足有三分之一。

    “神医!”江夫人激动地拉着她的手,“真是神医啊!”

    “不急不急,还有三粒,待江公子全部服下,必然再无异样。但这药丸做工极繁,所用药材也都是天地间难寻之物,价格方面怕是……”

    “神医,要多少钱?”

    “一千两银……一粒。”石曼生试探着说出了这个数字。

    “行!三粒全要。”江夫人毫不犹豫。

    那一刻,石曼生觉得自己要价又便宜了……

    带着银票和些许碎银,石曼生离开了江家,马不停蹄赶回客栈接了师叔他们,就离开了金陵。

    若是柳木白来查他们的行踪,江家此行肯定会被知晓。

    为今之计自然是得快些寻个隐秘出去安定下来。

    身上的银票是江家的,用起来太过显眼,她和丁泽一起去到钱庄全都换成了五十两一张的通用银票。厚厚一沓用油纸包好揣在怀中。

    回到马车上,石曼生二话不说将这些银票分了好几份,每人身上都带一些。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去润州。”

    在江家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下人,一直往东的话会有海,岸线很长,因海风大,全是泥沙地耕种不了,除了一些地方有渔村,其他的都是人迹罕至。

    这种好地方不正是为她所设吗?再说,往东一路,正好可以逛逛润州、广陵,也好圆了师叔的想法。

    余夏把分给自己的银票揣进了怀里,默默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会跟着石曼生一起往东,是因为师叔的身子没有多少时日了。等师叔那之后……她再去找柳言之那个混蛋报仇。

    石曼生打心眼里不想再与梅子倾有任何瓜葛的,可师叔身子不好,梅子倾派的这几人确实帮了不少忙。什么时候甩掉他们就成了一个问题,她也迟迟拿不定主意,但绝不可能一路带着他们去海边。那岂不是直接把自己的去处告诉梅子倾了。

    然而,七日之后,石曼生的打算全乱了。

    师叔夏近秋……死了。

    ……

    那一天,除了有些热,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们到了广陵,昨日刚游过湖,小桥人家,水乡神/韵。

    师叔看得很开心,直说喜欢这个地方。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饭。一边吃,一边乐呵呵地说自己可能就是广陵人,看什么都觉得熟悉,说不定当初师祖就是在广陵把她带回百里宫的,以后老了住在广陵就挺好的。接着又给石曼生他们讲了讲小时候在百里宫的趣事,越说越开心,不知不觉竟是拖到了亥时三刻才回屋睡觉,这与以往师叔早早上床的性子大不相同。

    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对劲了。

    早上,石曼生像往常一样,早饭的时候,去敲了隔壁客房的门,“师叔,吃饭了。”

    可半响,屋里都没回声。

    “师叔?”她有些奇怪,推了推门,是从里头给栓上的,打不开,便又拍了拍门,“师叔?在吗?”

    依旧没有人答应,余夏和丁泽闻声也凑了过来,“怎么了?”

    “师叔没声音,会不会睡得太晚,还没醒?”

    丁泽侧耳听了听,而后说了一句话,让石曼生瞬间变了神色。

    “屋里没人,听不到喘气声。”

    可门分明就是从里头拴着的!

    心里闪过一丝恐慌,二话不说,石曼生一脚踹开了房门,直直就向放下纱帐的床跑了过去,“师叔?”

    床上的人安静地仰躺着,一动不动。

    刚刚掀开纱帐,石曼生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气。再看夏近秋,整个人就和冰雕一般,脸色雪白,眉毛、发梢都结了冰霜,青紫色的嘴角微微上翘,一丝气息也无。

    石曼生急急从怀里取出银针,拿了夏近秋的手就要下针,可刚刚触及皮肤,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太冷了,师叔她已经完全僵硬……救不回来了。

    怎么会……明明昨日还是好好的……

    石曼生愣神地站在床边,夏近秋身上的骇人寒气仅一会儿就将她的指尖冻成了紫色。

    “放手!”余夏一下打开了石曼生,眼眶已经红了,“再抓着,你手也不想要了吗?”

    “师姐……”她木木地转头看向余夏,指尖已没了知觉,“师叔她……”

    余夏眼眶微微发红,良久揉了下她的脑袋,“师叔走得很安详。”

    几个时辰前还乐呵呵和她们讲话的师叔,就这么去了。现在想来,昨天晚上师叔确实很像是“回光返照”,之前赶路的时候一直病怏怏的,只有昨天特别有活力。想不到,就这么一晚,寒毒就彻底击垮了她。

    虽然早已有思想准备,可真正面对死别,余夏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石曼生呆呆地坐在床边,泪水也不知不觉决了堤。

    从小到大,师父最为严厉,师叔待她们一直很温柔,就像娘亲一样。

    师父走了,如今师叔也走了。

    夏近秋,夏近秋,还没到秋天就离开了……

    百里宫人,似乎都逃不过这个结局。

    夏近秋今年只有三十七岁,而寒毒是她从小就习的毒蛊……

    ……

    客栈嫌死了人晦气,当天就让他们离开。

    夏近秋的身子冰得可怕,皮肤根本不能直接接触,几人用三四层被子裹了移出来,还觉得像是抬了个冰坨子。

    石曼生当天便在广陵买了一处小院,就在师叔说喜欢的那条湖边。而后又去挑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夏近秋埋在了院子后头的竹林里。

    ——以后,此处就是师叔的家。

    事情全部做完,又耽搁了三天时间,此时已是六月见底。

    既然师叔已经不在了,梅子倾的人也不必跟着了。

    晚上,石曼生拉着丁泽、余夏说了自己的打算,就是要避开梅子倾的人,悄悄离开。

    丁泽表示可以,石曼生便又看向了余夏。

    “我就不去了。”这是余夏说的,她没有给理由,当天夜里便独自离开了。

    石曼生知道,师姐是去京城了。这些时间,她是为了师叔才留下来的。

    “小泽,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不一定非要跟着她的,百里宫没了,师叔死了,师姐也走了,若是他也想离开……她不会拦。毕竟丁泽还年轻,有得是精力去看看大好河山,不必跟着她隐居在穷山恶水之处。

    “不是去东边吗?”丁泽冷着脸,“什么时候走?”说的走,便是甩开梅子倾的人。

    石曼生不确定,“明天?”

    “好。”

    他会和她一起走,没有任何犹疑,哪怕她的身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从离开羊山镇那一日起,她在哪,他的家就在哪,她说过的,他是护卫。

    这小子明明是个冷冰冰的性子,却总能让她觉得莫名温暖……

    石曼生吸了口气,站起身,摸了摸依旧坐着的丁泽的脑袋,“早些睡,明天出发。”

    “喂!”在她要离开屋子前,丁泽喊了一声。

    “嗯?”她回过脑袋。

    “以后别摸我的头。”丁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噗嗤……”石曼生忍住笑,“好好好!以后不摸,不摸了!”

    切!明明还是个小屁孩。

    ~~~~~~

    第二天,石曼生轻而易举地迷晕了那些人,和丁泽一人一骑,出了广陵城门,一路往东行去。

    ——师叔,以后我会来看你的。

    “喂。”

    “怎么?”

    “那条路是往北的。”丁泽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岔路的另一条,“这才是往东。”

    “是吗?”石曼生将信将疑,取出地图好生看了一遍,有些讪讪,“失误失误。走这条。”

    刚刚转上正确的路没多久……

    “喂。”

    “又怎么了?”

    丁泽指了指身后,“你东西掉了。”

    石曼生一看,刚才没注意,一直别在马背上的帷帽确实掉了,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看了看距离,不算远,“小泽,帮忙拿一下?”

    丁泽一个跃身,眨眼间就取回了帷帽,轻飘飘往她手上一抛。

    轻功好就是令人羡慕,不像她下个马都慢。

    “小泽啊。”索性戴上帷帽,石曼生边系绳子边看向他,“和你商量个事,以后能不能别总是喂喂喂地喊我?你可以叫我姐、姐姐、曼曼姐、石头姐,都行。”喂来喂去太伤和气。

    丁泽打马从她身边走过,“好。石曼生。”

    系绳子的手一顿——谁让你全名称呼了!

    “你不是叫余夏姐的吗?凭什么到我就是全名!”

    “呵。”

    “我比你大了整整三岁!”

    “呵。真老。”

    石曼生:……明明她才十八,哪里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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