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待会儿我差人去问问,闹不好是掌柜或送货的人记岔了,若叫人做了赔本生意可不好。”
虽说沈珣之是名满天下的金翎皇商,可他毕竟是随父亲白手起家的,小本买卖也做过几年,自能体谅小商家的不易,绝不会让人吃这闷亏。
沈蔚知他本就有许多事要忙了,实在不愿他再为自己这点小事操心,便推着他出去:“大哥自去睡你的回笼觉吧,晚些我自个儿去问,保管把钱补给人家的。放心!”
“也行,”沈珣之由得她推着自己出了厨房,又回头笑得一脸纵容,“你啊,赶紧去沈素那里多拿些银票在身上带着,免得看上什么东西一时又拿不出钱来。”
沈蔚赶忙道:“我还有钱,有钱的。”
她接下来还有得忙,估计也没什么闲心在外败家瞎买,无非就吃些喝些,哪花得了多少啊。
“有钱你买对护腕还记账啊?让我妹子荷包空空就出门,当真是兄长无能,家门不幸。”沈珣之很是坚持,就巴不得自家妹子们花钱如流水,不花不高兴。
“呸呸呸,什么家门不幸,”沈蔚笑着应下,张嘴胡说八道,“等我闲下来便抬一箱金子上城北的善堂去。这主意大哥听了开不开心?满不满意?”
沈珣之故作严肃地盯了她半晌,直到她收了嬉皮笑脸后,才徐徐吐出两个字——
“两箱。”
好咧,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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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匆匆回房取了长刀出来,又到门房处取了那对护腕,这才踏出自家大门。
还没踏下石阶就见前头停着杨慎行的马车,阿樟正撑着伞在车旁候着。
阿樟远远朝她躬身行礼后,像是转头对马车里说了什么,接着便撩了车帘,车里的杨慎行看样子是正要下来。
沈蔚连忙快步行过去,朝气蓬勃地唤了一声:“杨大人早!”
雨虽不大,但这片刻之间还是细细密密扑了她一肩头的湿意,阿樟忙不迭将伞挪过去遮住她一些。
杨慎行闻言,原本有些忐忑的目光滞了一滞,便小心地向她伸出手:“上来再说。”
出乎他的意料,沈蔚只稍踌躇了片刻,便隔着衣袖搭了他的手腕,略一借力上了马车,还回头向阿樟道了谢。
马车徐徐向前,沈蔚笑着垂眼掸了掸身上的水汽,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开口认错。
静默须臾,周身绷紧的杨慎行喉头滚了滚,说出的话都像一字字僵成珠子蹦出来的:“怎不带伞?”
“雨不大,”沈蔚忙抬起脸,笑意和顺,拍了拍放在手边的那个盒子,“况且我还拿着东西呢,撑伞太麻烦。”
杨慎行面上有略僵的浅笑,内里却是心惊胆战。
他有些摸不着这姑娘的路数了。昨日明明是不欢而散,眼下这模样,到底是气得更厉害了,还是当真无事?
“昨日……”
他才起了个头,沈蔚忙急急打断他,笑得有些尴尬:“那什么,昨日是我不对!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原是要同我好生讲道理的,可我脾气上来听不进去,这才闹起来的。”
杨慎行彻底傻眼。
他通夜没睡想了各种哄人的法子,以为且还得哄好几日才能好转呢,哪知她倒是一通抢白先反过来低头了。
“我原本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昨日的不愉快就混过去得了,”沈蔚抬手抹了抹发上薄薄的水气,笑意持续尴尬,“可我又想了想,不该这样不清不楚,错了就是错了。”
杨慎行怕她是在置气,紧声道:“或许是我小题大做,我是怕你落人话柄,一时有些急。”她不按套路来,倒叫他显得笨嘴拙舌了。
“往后我不会再像昨日那样了,这话绝不是置气,你信我。”
沈蔚心下一横,便抬起眼正色望着他,诚恳道:“虽我还是不明白那块佩玉的事有多严重,可你既那样着急,定有你的道理。你我之间本就有许多不同,你能看到的事我未必能看到,我看到的你也未必立时就清楚,所以才会起争执。”
这家伙是一夜没睡悟道去了么?
杨慎行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是滋味。话被她说成这样,他没法接。
见他笑意渐柔,沈蔚心中也终于舒坦了。还是直来直往的好哇。
“那今后有什么事咱们都好生讲,若有些事你不方便说得太明白,那你就直说不能讲,我便不再问,好不好?”
这番话叫杨慎行那对美眸笑成一弯无奈又温柔的明月:“你若肯多问几句,只怕不能讲的事我也会讲。”
“哦,对了,”他这话听着有些怪,不愿多想的沈蔚忙不迭地拿过那个装了护腕的盒子,“我格外买了这个,可不知该怎么同冯舒玄说要将佩玉换回来。能……将这倒霉差事委托给你么?”
马车外有细微秋雨,水气透着车帘的缝隙时不时扑进来一些,无端竟似带了淡淡的蜜味。
杨慎行抿唇,强行克制住像要扑出来洒一地的笑意,伸手接过那个盒子,心头像有个欢腾的小人儿在糖堆里翻过来又滚过去,直裹满一身厚厚细细的糖粒子。
“嗯,你别犯愁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成。”
这姑娘凡事喜欢自己横冲直撞,便是从前也甚少支使他做些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请托使他有一种“总算肯拿我派上用场了”的欢欣雀跃。
嗯,当真是秋雨美如画啊。
乐得快升天的杨慎行赶忙将止不住笑意的眸子转向车帘,自车帘的缝隙处瞧着外头那甜滋滋的雨丝荡来荡去。
可是,当他听到沈蔚接下来那句话之后,他才明白,高兴得太早了。
她说的是——
“多谢杨大人。”
心头那个欢腾的小人儿忽然僵住了,原本裹得满当当的那层糖粒子簌簌掉落。
原来,还是“秋风秋雨愁煞人”才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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