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窗,喊了一声:“陆青崖!”
那背影一顿。
“你大爷!”
车驶远了,左手边目瞪口呆的周炎炎出声:“学姐……你跟这个陆队长……是不是有过节啊?”
她跟林媚认识这么多年了,就没见她这么气急败坏过。林媚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读书时,班上有个女生剽窃了她的创意,她跟人理论,也是一条一条有理有据,反倒那女生情绪失控,提高嗓门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那时候林媚特平静地扫了她一眼,你激动什么,又不是你被剽窃了。
这样的人,真难想象她会有被逼得说脏话的一天。
林媚没正面回答,“……我今晚是不是挺幼稚的?”
周炎炎笑说,“……要不是学姐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真要怀疑你跟这个陆队长有什么旧情。”
林媚开了窗户,别过目光,声音沉下去:“没什么旧情,旧仇还差不多——对了,炎炎,跟你通个气。”
“什么?”
“陆青崖说不准会找你打听关于我的一些事,不管他问了什么,你都打发他直接来问我。”
周炎炎惊讶,“陆队长?找我?不可能的吧。”
“可能的。”林媚不多作解释,“你就按我说的,不管他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记不清,让他直接找我。”
周炎炎:“行,都听学姐你的。”
·
沈锐查完哨回到干部宿舍,发现陆青崖已经回来了,闷声不吭地站窗户边上抽烟。
“老陆,你今晚上表现真够幼稚的,这么多兄弟看着,饭桌上就要跟人吵起来,林小姐好歹是客……”
“忍不住,看着她来气。”
沈锐笑了,“听说她有儿子,腻心了?”
陆青崖也知道今天自己的反应,除了姚旭这样状况之外的,谁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劲。
他撇过目光,烟叼在嘴里,过了半刻才抽了一口,“……她儿子多大了?”
“七岁吧……听他聊的,马上上小学二年级了。”
“七岁?”陆青崖一顿,心脏“咚”地猛跳了下,“那不是……”
沈锐在床沿上坐下,换上拖鞋,“你俩是不是真有过一段?你入伍八年吧?你俩刚掰,林小姐就琵琶别抱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陆青崖烦躁,吐了口烟,“……你看见她儿子了吗?长什么样?像谁?”
沈锐一脸的莫名其妙,“当然像林小姐啊,难不成还能像你?”
陆青崖没吭声。
沈锐躺下去,把枕头一拖,垫在后脑勺下,“行了,别琢磨了。她要是还单着,兄弟们肯定绑也要想办法把你俩绑一起去,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想什么都是犯罪。”
“孩子叫什么?”
“严谨?读音是这样,具体是哪两个字不清楚,可能是严肃的严,也可能是颜色的颜。”
陆青崖哼一声。
说不准是阎罗王的阎。
沈锐:“陈老师前一阵给我打过电话,问你是不是还没找对象。我听她意思,她有个堂妹,想介绍你认识……那时候我给你推了,但也只能挡一时,回头肯定还得找你聊这事儿。”
陆青崖惊讶:“你不是政治指导员吗?”
沈锐:“是啊。”
“还要干保媒拉纤的工作?”
“……”
沈锐懒得理他,抖开被子,翻个身准备睡觉。过会儿,他听见陆青崖关了窗户,朝对面床铺走去,半会没声,约莫是躺下了。
“老沈。“
“干啥?”
“你跟饭桌上那个姓周的记者有来往吧?把她号码给我。”
沈锐睁开眼,对面陆青崖张膝坐在床沿上,微躬着背,手里捏着打火机,颠来颠去地把玩,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老陆,周记者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告诉你,你这思想很危险,赶紧给我悬崖勒马。”
“想什么呢,”陆青崖把打火机往裤子口袋里一揣,“我找她打听个事儿。”
他站起身,抽下毛巾往肩上一搭,出门去洗澡。
澡堂在一楼,东边走廊。陆青崖冲了个凉水澡,把盆子放在洗手台上,出了干部宿舍楼,往操场去。
操场上空无一人,夜里远处群山轮廓如野兽蛰伏,牛角羊的一轮月,淡而朦胧。
陆青崖翻上高低杠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张照片,静盯着看。
背光暗下去,他又把它点亮,瞧着屏幕里二十岁时的林媚,清晰听见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过去。
·
次日会展中心,林媚去得比头一天早,恰好瞧见不远处陆青崖领着一堆人在场馆内巡逻。
那道身影在中轴线的喷泉那儿拐了弯,与推着垃圾车的场馆保洁员错身,往东去了。
她深呼吸,收回目光。
昨晚理所当然没睡好,把那一年的事情翻来倒去地想,想到睡不着,爬起来把灯点燃,觉得饿,又去烧水,等回过神来,纸桶里的面已经膨胀地一夹就断。
她翻出林言谨的照片,从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小团开始往后看,循着时间的河流顺流而下,一路翻过去,在看到两周前林言谨最新的那张照片时,总算找回了一点决心。
有些事,既已过去,不必回头。
·
上午会议结束,林媚照例领着客户离开场馆往外走。
抬头一看,陆青崖领了个穿刑警制服的人,目不斜视,径直朝他们走来。
文森特大惊失色,“Police?!”
他们这一行人站在场馆门口,把进出的路都堵住了,恰好场馆保洁员推了辆清洁车过来,连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林媚赶紧招呼大家让出入口,迎着陆青崖的目光上前两步。
陆青崖视线在她脸上一落一收,平淡得瞧不出什么内容,在她开口询问之前率先介绍:“这是刑侦大队的严峰,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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