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先被狼吃了。”李静道:“爹你一退再退,不断助长韦宝的气焰,才造成今天的结果。再让韦宝这么一直杀下去,不出一个月,官吏和富户将统统被韦宝的人扳倒!您看见韦宝手下人动手的速度了吗?他们是豁出命去干的,一个个都无法无天,比豺狼可凶狠的多。”
李精白瞪着眼,盯着女儿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静感觉话说重了一些,撇撇嘴,低下了头。
这时候,李府管事来报:“大人,布政使司派人来请大人立刻过去!”
李精白吓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来人说了什么事吗?来了多少人?”
“就来了一个小吏,说是韦大人亲自主持议事,让大人立刻过去。”管事答道。
“就来了一个人?”李精白额头冒汗的重复了一句。
“爹,称病不去?”李麟荪道。他看出父亲不敢前往。
“去,凭什么不去?爹是山东巡抚!本来布政使司是爹该管的!他韦宝的海防总督衙门虽然管着布政使司,但地方上的事,不容他们海防总督衙门直接这样蛮横揷手!”李静道:“爹,我画了男装陪您一起去。”
“对,咱们都去,看看韦宝能怎么样?爹,要死就死在一起!”李鹤荪也道。
李精白来回走了好几步,咬了咬牙,“行,你们都跟我去!要死,咱们今天就死在一起!不能让韦宝看扁了我们,拿我们当狗屎踩!”
李麟荪、李鹤荪和李静见父亲终于强硬了起来,都很高兴。
一炷香之后,李静换了男装,陪父亲去布政使司衙门。
李精白在三个子女陪伴下到了布政使司衙门。
只见布政使司衙门大院中呜呜泱泱站满了人,足有两三千人!站的叫一个挤,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四人看清站在公堂门口之人,不由大惊,原来是满身披铠甲的刘养噩,刘养噩一手叉腰,一手手握腰刀,像个门神一般。
这四人都不笨,一下子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刘养噩这是投靠了韦宝啊!
他们都想不到,韦宝不但没有杀掉刘养噩,还有本事劝说刘养噩归顺,这简直太意外了。
要知道,刘养噩聚拢兵马与韦宝为敌,双方都死了人,刘养噩还因此被李精白绑着交给了韦宝,双方是死仇才对。
再说刘养噩堂堂二品高官,又是领兵一方的大员,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甘心依附于韦宝一个四品官?
李精白、李麟荪、李鹤荪、李静都与刘养噩很熟悉,在场的人,绝大部分人他们都熟悉,可这里静的吓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见不少官吏和富户的脸上都带着伤,显然是刚刚被从牢里面放出来的。
李精白和李静都想对刘养噩说个什么话,算是打招呼,可都开不了口。
倒是刘养噩先开口道:“你们很意外,我此时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仍然被关在牢里面吧?怎么会站在这里,对不对?”
李精白脸色很难看,尴尬的瞪着眼。
倒是李静挤出一丝笑容道:“将军没事就好了。”
刘养噩冷冷的看了眼李静,虽然有点意外李静会女扮男装的跟来,却并不放在心上,哼了一声道:“我堂堂总兵官,能有什么事?现如今山东各地在韦大人的治下井然有序,我这总兵官再做十年也没事!”
李静尴尬的没有说什么。
李精白低着头往里走,按照职位,他应该是坐在大堂正中央主持议事才对,但是李精白只是站在了最靠近大案的地方。
众人于是再度静默,鸦雀无声的等着,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才听见一声高声报号:“海防总督衙门韦大人到!”
“海防总督衙门韦大人到!”
“海防总督衙门韦大人道!”
报号声一声一声的从门口开始传过来,气势很足,别人可没有这种出场待遇。
然后是韦宝穿着一身青黑色便装,手里摇着一把雪白的没有字画的折扇信步进来。
“恭迎韦大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喊道,其他人立刻一起跟着喊,场面有些乱。
韦宝并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一般,依照刚才的步伐速度,信步经过大片人群,最终在公堂大案桌后坐下。
“韦大人!”李精白赶紧抱拳打个招呼。
“李大人,我还以为你不肯来,还要继续称病在家呢。”韦宝微微一笑:“贵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有劳大人挂心。”李精白赶忙道。
“嗯,不舒服就休息几天,不错的,可惜我得不到空闲啊,不然也睡几天好觉。”韦宝笑道:“看你精神健旺,气色不错,想必修养的很舒服。”
“多谢大人赞誉。”李精白道。
“此次本官奉了皇上圣命在海防总督衙门供职,整肃河间府、沧州府、山东、登莱各地诸事!还要仰仗你们诸位上体圣心,下解民困,多多协助!幸好,仰仗天威,事情办的都还算顺遂。”韦宝微微一笑,掸了掸很干净,毫无半点灰尘的簇新绸布褂子。
韦宝之所以穿便服上堂,就是要显得身份与众不同!
在场的不但有二品官,还有三品官和四品官,他要是穿官服,自己一个四品官,如何压得住场面?
不过,大家不会在意韦宝穿什么官服。
而在意的是韦宝背后亲兵端着的尚方宝剑!
还有韦宝腰间摇晃的,皇帝亲赐的九龙玉佩!
穿着官服,韦宝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他穿着便服,却反而似乎刻意代表皇帝,代表大明朝廷!
气势十足。
“你们做的是朝廷的官,或者是各地的名门望族,世家大户,不是乡绅,也是书香门第!此次裁军非常顺利,得到了刘养噩将军的大力支持和配合,我已经上表朝廷,请求陛下嘉奖刘养噩将军!可你们这些人很让我失望。我们的人,已经公告,加上反复规劝,相信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已经明白了摊丁入亩对于朝廷的巨大好处才是!可你们呢?当中有些人就是冥顽不灵,不肯合作!告诉你们,你们在场所有人的屁股都不干净,都察院和海防总督衙门已经掌握了你们的全部罪证!所有人都是死罪!”韦宝大声道。
在场人闻言,一个个吓得筛糠一般。
大家已经确定韦宝此人是狼,是疯子,什么都敢做的出来了,听韦宝这话的意思,今天又要大开杀戒?
李精白吓的最厉害,本来心里还觉得自己是堂堂正二品大员,堂堂山东巡抚,统领一方的封疆大吏,韦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现在韦宝搞定了刘养噩,让李精白顿时觉得,韦宝即便杀了自己,估计也没啥大事,甚至可以给自己扣上一个聚众谋反的罪名。
一个海防总督衙门的主政,一个是统领山东登莱兵马的统兵大将,他们两个人合在一起,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但我没有痛下杀手,就是不想血流成河,你们在场的是两千八百多人,要是拿你们开杀戒,你们背后就是三十万人,甚至六十万人,你们将牵连山东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人口,因为他们是你们的九族!我不想那样,你们懂吗?”韦宝一副悲天悯人情怀。
只可惜,在场众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
“我这趟,杀了一批巨贪,这些人罪孽深重,已经无药可救,处罚了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这是在为你们恕罪!你们看见饥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情况了吗?怎么还忍心和海防总督衙门顶着干?还敢与都察院和大理寺顶着干?你们到底长了多少个脑袋?”韦宝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道:“盼望你们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念,能迷途知返啊。”
韦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低着头的,只有李静忍不住看了韦宝一眼。
韦宝见李静面容生的清秀,又站在李精白身后,估计李静是李精白的儿子,也没有说什么。
李静与韦宝目光一触,赶紧低头,吓得芳心怦怦乱跳,她才知道,韦宝这样年轻,简直还有点没有完全长成,还是个孩子吧?
可这么一个孩子,现在却这般有气场,吓得在场诸多五六十,甚至七八十岁的人吓得要死。
韦宝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又点上一根烟,摆起了二郎腿,稍微酝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希望,你们能迷途知返,当官的想想初心,想想当初为什么考科举,为什么想当官?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捞取银子,不顾老百姓死活,老百姓一怒,也是能要命的!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天子的权力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那儿来的吗?你们说是不是?”
不少人急忙点头附和称是。
韦宝等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道:“李大人,你说呢?”
“韦大人此言可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名言,非常对!”李精白赶忙高声拍马屁。
“你们别看我在山东杀了几十万人,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本官出京的时候,陛下亲赐我先斩后奏的大权,我也是不敢乱用的,所以,你们千万不开窍,不要妄想阳奉阴违混过去!不要妄想撑到本官哪天被朝廷调走,到时候,河间府、沧州府、山东和登莱,还是你们这帮人的天下,那是痴心妄想!”韦宝说罢,忽然厉声道:“我韦宝现在就可以放话给你们,漕运总督我都敢杀,否则也不会有海防总督衙门的诞生!我既然能把海防总督衙门立起来,这就是我的娘家,谁也夺不走!我韦宝即便有事被调走,也是高升!海防总督衙门仍然在我手里,你们信不信?”
在场人要不瞪着眼睛,要不眯起眼睛,感觉韦宝不像新科探花郎,倒向十足的流氓,这些话,是很多人的心里话,都等着韦宝哪天走人呢,只是没有想到韦宝会如此直白的点出来。
“李大人,你信不信?”韦宝问李精白。
李精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信吧,他堂堂一个二品巡抚等于一切都听从韦宝使唤了,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李精白已经看明白了,韦宝今天就是要一次性架空自己,让所有人看看他的实力。
韦宝现在已经搞定了刘养噩,等于搞定了山东军界,事实上,大量的剿匪,已经展示了韦宝在军事上的实力。
若是在搞定他李精白,等于将山东的政界也搞定了。
“李大人你不信?”韦宝皱了皱眉头,“你觉得朝廷会朝令夕改吗?我今天在山东大规模的改革税制,明天朝廷又会改回来?这不成了儿戏了吗?我今天裁掉的五万大军,明天又会返回兵营吗?”
韦宝巧妙的将裁军和改制两件事合并在了一起,事实上,当初魏忠贤只是让韦宝裁军,并没有说其他的,更没有说要改变税制。实际上在魏忠贤的规划下,只是让海防总督衙门名义上领河间府、沧州府、山东和登莱,地方政务,并没有让海防总督衙门揷手的,海防总督衙门更应该看成一个军事部门,但韦宝巧妙的利用海防总督衙门刚刚成立,责权尚未来得及订立的空隙,把所有的权力都揽入了自己手中。
大明可没有哪个衙门是既掌握军权,又掌握行政权力的,韦宝的海防总督衙门等于全权管了,大明朝廷不可能让他这样,这不是给韦宝割据创造了机会吗?
李精白仍然不吭声。
韦宝皱了皱眉头,怒道:“李精白,给你脸了?本官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众人大惊,没有想到韦宝直接拿来开刀的居然是山东巡抚大人?
众人听出韦宝已经起了杀意,一个个吓得筛糠程度更加厉害了。
李麟荪、李鹤荪、李静三人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韦宝这么凶悍,当初在家里鼓动父亲要强悍,可真的到了韦宝面前,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