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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智啊?那不是跟一帮小白痴一起念书?”
“妈你注意点言辞和分寸好吧?”
丽丽姐咳嗽:“我又不是说的假话。去就去吧,先呆两天,不行再换嘛,我这边帮你问问有没有靠谱的专门学校,你不要老唉声叹气了。”
明月挂了电话,等朵朵看完这一时段的新闻,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软声细语地说:“朵朵,这两天妈妈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可能和我们之前在国外的不太一样,可里面的老师和同学都是很好的。”
朵朵似懂非懂,很专心地盯着自己手指看,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被明月牵着去学校那天,也很沉默乖巧,路上甚至兴致勃勃地指着来往的电驴,道:“车。”
反而是明月心里不好受,特别是在看见培智学校里许多连路都走不利索,需要带红帽的志愿者抱着跑的孩子后,更觉得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
老师看出明月有顾忌,宽慰她道:“我们这里有很专业的团队,会为每个孩子设计不同的护理方式,请你一定放心,我们也是想为孩子好的。”
明月点头道谢,身边,朵朵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开始每天固定的数独时间。小小的手里攥着铅笔,她连字还写不好,已经开始了复杂的演算推理。
明月知道她沉浸一件事的时候会异常忘我,摸她的头会嫌烦,跟她说话会不理,她还是很轻地吻了吻她额角,说:“朵朵拜拜。”
明月再跟老师交代过几句,便要离开。明月却怎么也没想到,她那跟自己冷战好久的女儿,忽然在这时候抬头喊了她一声。
“明月——”朵朵咬着铅笔看向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你要早点来接我。”
明月向她点点头,然后几乎逃也似的从这里跑过。
出门的路上,明月头一次那么后悔,如果没有云焕在星空下的一挥手,如果她没有主动跑向他……如果当时选择不要这个孩子,她不会有现在这样难过。
人生像是被“咔嚓”恶意地剪下一段来,
那个干脆利落的明月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这话倒不假,自明月打包收拾行李飞走那天起,李葵这家伙就像是一台自动发报机,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为她带来云焕的最新消息。
先是云焕劈腿新女友啦,再是云焕跟新女友甜甜蜜蜜啦,隔两年云焕向女友求婚啦,又隔两年云焕跟女友分手啦……
明月听,那就是旧情未了,还对故人有眷恋,不然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八卦?明月不听,那就是伤痕未愈,心中怨恨不消,情根仍旧深重。
正与反,黑与白,当事人的解释全是徒劳,如此反复几次,明月索性不再多说。今天的再次澄清,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误解。
李葵说:“既然没什么,那你就当我是一场醉话,反正大家也是闲着无聊闹着玩。你要生气,我负荆请罪,再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一次折腾就够了,明月哪里还敢有下一次。此刻看她一脸红通通,酒也确实喝过好几杯,心里再把她原谅一次,提醒:“下次别这样了。”
李葵乐呵呵地在她肩上靠了靠。
明月跟她慢悠悠解释:“之前我跟云焕是和平分手,那时候感情出问题,我又要留学,没什么波折就分开。我对他早就是心如止水,现在见到面,是可以同一桌吃饭不尴尬的朋友。”
李葵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曾经相爱过,真能做到船过水无痕?”
明月说:“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是没有一点肖想的。可惜现在被你一闹,原本的平衡打破了,以后见面心里都咯噔一下。说不定他正在想呢,这人对我余情未了,所以找闺蜜使劲。”
李葵原本摸着后脑勺大笑,笑着笑着下巴却像合不上的抽屉,保持一种滑稽的姿态杵半天,然后顺着现有的口型说:“云焕,你来啦。”
明月心不知怎么一提,做过亏心事似的咬咬唇,这才转身看人。
他已准备要走,穿上一件花纱呢大衣,脖子上系着同色系长围巾,走路生风,素净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李葵问:“是来接明月的?”
他点头:“答应女士的话不能不完成。”
李葵一阵奔放的笑,往他的方向推明月的肩,明月没动,她自己踉跄几步。明月要扶,她甩手走了,说:“我没事,我喊了代驾,回见!”
风风火火的人一走,留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沉默。明月深感这气氛压抑,带着朵朵见她这倒霉爹的第一眼也没这么紧张。
此刻展一展手,满手心湿黏的汗,难熬啊,尴尬啊,哪个天使大爷行行好带她走呀。明月一咽唾沫:“要不我也叫个车吧。”
云焕一句话没说,仍旧维持着那副淡然的笑意,唇间滚动,用舌尖舔了舔前排整齐的牙。明月盯了会,就像收到信息素的蚂蚁,顺从地跟到他身后。
“走吧。”继续去你的小毛驴上喝西北风。
还是上次的车,还是上次的头盔,属于朵朵的那枚小小粉色还挂在车头,车子晃一晃,它就晃一晃。
云焕顺着她视线也看到这小头盔之上,然后再想顺着她视线看回她眼里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假意被路边丑到令人发指的路灯所吸引。
云焕于是也继续选择沉默,一手扶车头,一手扶车身,先跨坐上去,再等候她爬上坐好的动静。一切都顺利得很安静,安静得很顺利。
毕竟是在一起过四年的旧时情侣,有过紧密相连的炽热关系。
明月对云焕的异常看在眼里,他心情不佳,她也就选择远离。
空间不算大的摩托车上,明月硬是让出了一小段距离。
云焕在前方叹口气,倒是对自己的心情不佳理直气壮。时隔多年,董小姐再度归来,云焕因此有两大烦恼。
一是有关于他渣男的讨论又一次要卷土重来。
不过是因为两场恋情间隔太短,而董明月留下的一笔太过浓墨重彩,还有便是吃瓜群众对男人,特别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太多苛刻。
否则青春年少,谁没谈过几场可歌可泣的恋爱,谁没牵手过几位娇俏可人的姑娘,却偏偏是他扛上如此骂名?
无论云焕之后的恋情如何戏剧、如何曲折、如何刻骨铭心,这并不影响他在和董明月恋爱时的全情投入。
客观来说,那是他的第一段恋情,没有人会不为青涩的初爱鼓瑟吹笙,难不成只有垂垂老矣身心俱疲的夕阳恋曲才动人心魄?
主观来讲,那时的董明月青春活力,甜美动人,是一个值得人爱的优秀女性。他们在一起的最初几年,云焕燃烧过自己最炙热的爱慕。
只是时光荏苒,岁月确实消磨了当初的激`情,而这五年的远隔重洋,甚至一度让她的影子渐渐模糊。
方才董明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大实话,不做作,是典型董明月的作风,但他却对从中个别细节有所不快。
她怎么就能那么洒脱,心止如水,吃饭都不尴尬呢?这一点直接勾起云焕心中沉寂已久但尚未熄灭的隐隐怒火。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女友会在决定远行前都不告诉男友的?
当年要不是他误登了她的账号,发现她订了一张前往海外的单程机票,恐怕直到她走前一天,他才会知道他这位本事了得的女友已被国外大学录取。
于是分手来得自然而然,她全无愧疚地道别,祝福他早日找到真爱。她甚至没有做出努力,问一问他是否愿意等她,或者放弃一切跟她一道离开。
所以,董明月的放下是真的放下,云焕的放下却还夹着一丝未断的怨气。
无论这情绪有多微不足道,他还是觉得自己输人一筹。
亏了。真他妈亏。
至于第二个烦恼……先不说也罢!
念书的时候,云焕送过董明月回家,现在由她指点一二,很快便摸到她家楼底。半旧不新的小区,一路的路灯坏了好几盏。
那时还不会这样,玉兰灯擦得又光又亮,他们戴着帽子走在草丛里,为了找一处深幽的地方私会,往往要踏遍整个小区。
好不容易有一丛乱搭的葡萄架,茂盛的藤蔓绿叶遮住了亮光,他轻轻地把她推到灯柱上,一手按在她额顶,温柔地低下头吻她。
明月将头盔还给云焕的时候,他眼神微滞,带着一份呆。见她神经叨叨地在他脸前挥了挥手,他这才回神,解开松软的围巾,说:“觉得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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