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周叔叔的衣服,就在卧室衣柜第二个抽屉里,用一楼浴室洗澡,然后给你同学弄点吃的,这边完事儿我去叫你们,听见吗?”
久路:“……好。”
江曼刚交代完,又有警员找来。
他把她带去旁边:“因为你是死者生前最后一个接触他的人,所以这边处理完,麻烦你跟我们去趟警局,做进一步调查。”
江曼紧了紧手:“可我全都说了啊。”
“例行公事而已。”
久路望了望江曼那边,目光又转向大门口,看热闹的人有增不减,指指点点,热烈的讨论着。
整个老人院灯火通明,没有往日的凄冷寂静。
她稍稍俯身:“我妈叫我们先回去。”
驰见抬眼:“嗯。”
久路等了片刻,他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驰见?”
驰见缓缓抬起手,冲她伸过来:“拉一把,腿坐麻了。”
“……”
李久路看了眼他血迹斑斑的手,那一刻,还是毫不犹豫递给了他。
其实她那时候什么都没想,一切出于本能。手指相触,他指尖冰冷的温度一同传递过来,心底某种情绪迅速泛滥,想要温暖他。
久路手指回扣,把他从地上拉起。
鼻端冲进淡淡的血腥味儿,他的大手十分用力的紧握着她,两人往老宅旁边那栋房子走去。
她先一步,带领着他,身后的陆离世界渐渐远离,毫无来由的认同感,让她觉得他们同病相怜。
那一刻,她觉得两人的步伐都无比默契。
一路上,驰见始终没放手。
直到进入房间,热气铺面,久路才清醒几分。
她挣脱开,指了个方向:“浴室在那边,我去给你拿衣服。”
久路开了客厅的灯,找出衣服给他:“往右是热水,柜子里有新毛巾。”
“谢了。”驰见低着头,交叉手臂,拽住后肩布料,一把从头顶扯下来。
李久路看向别处。
他进去以后,久路先去厨房洗手,然后找来水壶烧水。
她的头现在有些乱,眼前都是驰见坐在台阶上,低垂着脑袋的样子。她也搞不懂,那一幕怎会那样深刻。
直到水壶发出滋滋响声,她才回神。
李久路关掉煤气,找来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注满热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忽然想起江曼的话。
她在冰箱里翻了翻,只有蔬菜和两条还没处理过的鱼,都是生食,太复杂她又不会做。
浴室的水声停了片刻再次响起来,久路咬咬唇,记起车上还有刚买来的蟹粉粥,于是披了件衣服,去外面取。
不多时,久路回来。
她手里拎着打包盒,轻轻关上房门。
屋子里水声没了,异常安静。
她转过身,没等走,脚步忽然顿住。
驰见正倚在沙发边看她,懒懒的擦着头发,还穿自己那条黑裤子,却赤.裸着上身。
江曼从厨房过来,又把一个盛着煎蛋的碟子推到她眼前。
久路轻瞄一眼,塞饭的动作停下来:“妈,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得吃,一个鸡蛋才多大,能占多少地方?”
她摘了围裙,坐下端起碗筷:“中午回来吃吧,妈妈做你最爱吃的。”
“不用了,学校不是有食堂吗。”
“外面的东西不好吃。”
“好吃。”久路找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以前不也是在食堂吃吗。而且中午和同学在一起,还能讨论一下学习内容,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问她们。”
这话说到江曼心坎儿上,她顿时欣慰不少,隔着餐桌摸了摸久路的头发,终于点头。
李久路咬一口煎蛋,蛋的口感刚刚好,外皮焦香,里面是糖芯儿。
“你跟那个马小也最近走得近吗?”江曼垂眼问。
李久路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摇摇头。
江曼表情忽然严肃了些,撂下筷子,郑重其事的说:“现在不比在初中或者前两年,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就高考,妈妈必须告诉你,一切都以学业为重,将来我们是要考大学的,男女有别,你的言行举止以后要注意一些,不要总黏在一起,听到吗?”
李久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江曼手指点点她的胳膊,又严肃几分:“听到吗?问你话呢。”
“知道。”
江曼这才满意,抬抬下巴:“吃吧。”
一楼卧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周克走出来。
他穿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气宇不凡,走到江曼面前,弓身吻了吻她额头。
久路立即垂下眼,口中的煎蛋没了滋味。
江曼:“要出去?”
“找陈瑞成谈些事情。”
“吃早饭吗?”她站了起来,帮他调整一下领带,又拍拍西装领口的灰尘。
“不了,时间来不及。”周克单手虚搂她的腰,动作不算亲密,却显得柔情又恩爱。他偏开目光,注意到久路坐在那儿,微笑着说:“路路上学去?正好我能捎你一程。”
李久路当即道,“不麻烦了周叔叔,你那么忙,应该多注意身体才对,我自己去就行。”
她礼貌的点了下头,尽量把笑容放轻松,将这种继性关系表现的自然又平淡无奇。
有些时候,她很懂得怎样讨好大人。
江曼眼中充满自豪感。
周克听到她的话更为开怀,点到为止的嘱咐几句,开车走人。
李久路把煎蛋几口咬进嘴里,和江曼打声招呼,也出门。
那扇三米高的黑色铁门紧紧关闭,她走出几步,回头看,古老的宅子被圈在围墙之内,像一座牢笼。
她嘘一口气,步伐轻快许多。
拐过转角,马小也已经等的不耐烦,把车铃按得叮铃响,见她终于跑来:“女孩子真是麻烦。”
李久路抱歉的耸一下肩,跳上他的车后座。
“坐稳。”他说。
自行车飞一般冲出去。
空气微凉,带着昨晚未退的潮气。
她发丝拂着脸颊,眼前是男孩左右摇晃的背,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屋檐,打在他肩膀上。
他们穿梭在壹方胡同里,胡同很窄,两旁的房屋白墙灰瓦,墙面被风雨侵蚀,斑斑驳驳;青草从房顶或是墙壁夹缝里冒出来,看上去生命力顽强;半空的电线纵横交错,像是铺在头顶一张不规则的网。
百年老街,风风雨雨,一切都刻着岁月的痕迹。
这里远离喧嚣,人们遛鸟散步、唱曲儿喝早茶,这份闲适令人羡慕。
马小也稍微侧了下头:“今天这么晚,你妈又和你唠叨了吧!都讲什么了?”
“叫我要听话。”
“就这些?”马小也扬声问,根本不相信。
李久路想了下:“叫我不要跟你走太近。”
车子倏地停住,她肩膀撞到他背上。
马小也单腿撑地,扭过身:“你听你妈的?”
没有了他的遮挡,阳光洒满脸,李久路微眯起眼睛,朝他缓缓摇了摇头。
马小也亮出他的笑,回手揉揉她头发:“这才乖。”
车子再次飞驰起来,路过热气蒸腾的早点摊儿,有人叫他。
“马小也,整个暑假玩儿美了吧?”是隔壁班的两个女生。
他再次停下:“那是当然,你们呢?”
“做作业,我们又没你学习好。”
“少来,每次都这么说,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光顾偷着笑了。”他说:“对了,咱们毕业班换老师了,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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